我家后院有樟树,有一棵两个人都无法合抱的樟树。其树冠广展,枝叶浓密,气势雄阔,一年四季无时无刻不在发枝长叶,当然也一天到晚忘不了落木掉叶。心无旁骛,任生命纵横往来,凭韶华去留无意。
我喜欢层次分明的颜色,爱好错落有致的结构,总觉得樟树独大,有单调乏味之嫌。前年孟春,朋友帮忙在院内种了几簇北海道黄杨和几排小叶冬青,灌丛与大小乔木集聚一起,相互映衬,彼此烘托,确实不错。一到仲夏,新迁的“邻舍”开始气喘吁吁。好不容易熬到秋日,个个邋塌疲软,过冬日全都没活过来。开春,有朋友告诉我,种不了木本种草本。于是把台湾青和玉龙草请到后院,开始长势蛮好,候其高而平之,但到最后也是没活过来。参天的樟树“趾高气扬”,强烈维护它的领地,不容他者侵犯,树荫下草木不生,待西风扫叶,遇冬阳温润,才勉强让裸土长出卑微的青苔。
闲时,我常邀三五好友来家做客,烹茶吟诗,观兰赏菊,茗汤温三次,苔衣厚三层。不过,我有个弱点,晚上喝多点茶容易兴奋,好到处游荡,难以清净……
半夜,披星光,趿鞋拖步,来到后院。脚下沙沙声响,周遭却安静寂然,连蛙声的鼓噪也没有了。夜色朦胧中向上望去,只见樟树枝干参云幕天,悄悄靠近,叶落纷然拂脸,只听到它均匀呼吸,从容自在,一派王者气概。
树下杳无一物,只有那一簇簇枯萎的黄杨拉扯着冬青躲缩在宽阔的树影后面。我不敢吱声,敛手垂袖,俯首敬畏。倏忽感觉——栋梁之势,直指苍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