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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年04月11日 星期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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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读书
同时代人的故事(图)
于爱成
  《浪奔浪流》,丞卫著,深圳出版社2024年11月出版。

  《浪奔浪流》全书的结构说来简单,就是围绕曾小英的一家来展开的深圳故事,重点是写周正、周全两兄弟的创业史或深圳本土民营企业家的“威水史”。

  明面上,是两兄弟的成长史,记录了深圳民营企业家的道路和命运,也表现了改革开放一代深圳人在国家转型时期的蓬勃自强的现代精神和商业伦理。

  而在暗面上,这一切故事的枢纽,都以曾小英为呼应。她不仅是事业有成的三兄弟的母亲,而且她还联结起深圳、惠州和海南,联结起百年中国的叙事。她的父母参加过香港大营救,她投身过海南橡胶园垦殖,她与她的父母经历了“文革”和逃港潮,而且自己的丈夫周亚鹏和长子周成还参与了逃港,让她实际上自30岁起成了真正意义上的孤儿寡母;改革开放之后她作为港商前妻、三个投身商海的儿子的母亲,更是与大时代脉搏共振,儿子们的情感生活背后都有她的拨弄。这个女人的戏份不密集,但如同一根线,负责贯通全篇,贯通各种人物关系;她的剧情也不剧烈,作者却不露声色不事张扬地刻画出来苦难对她的改变,她的坚韧、顽强、执着甚至极端。丞卫笔下的曾小英完善了深圳文学的人物画廊。

  曾小英形象的塑造,当是意外之喜,作者的用心在于两兄弟的成长、创业,以及现代企业精神和伦理的养成,也以小说发出他更为深沉的思考。最没有责任心、最可谴责、最应该背负终身愧疚需要终生赎罪的,是周亚鹏,他抛弃待产妻子和弱小二儿子。但他却在改革开放之后堂而皇之回乡投资,成了第一代港商,而且还成了两个儿子创业的教父,以及资金的后盾。丞卫权且让他充当一个符号,既是政治意义上(勇闯海南的积极分子和割胶队队长),也是经济意义上(第一代港商),这是一个功能性、象征性的存在。

  大儿子周成逃港时已经八岁,他在香港长大,赴英国留学,学成回港进入设计师事务所后,才受父亲之托,回乡参加周正的婚礼并看望母亲。书中的他在这一家人中,面貌是最为模糊的,也像是一个功能性、符号性的存在,他以血缘的便利,承接了弟弟若干项目的设计业务,也算是深港合作的一种模式,港商参股的一种方式。这样的粗糙(而非精致的)利己主义者现实生活中也并不少见。

  周正、周全两兄弟的故事,是全书核心。因曾小英所处的困境,也因曾小英姐姐曾小芸和丈夫李家福膝下无子,经曾宪强、阮爱珍二老做主,周正就过继给了大姨一家。后因大姨夫李家福出车在大小梅沙附近因台风因公殉职,作为养子,他与“城里的妈妈”及外公外婆相依为命,为了减轻养母的负担,自作主张主动退学进入社会,历经建筑工地做小工、作为最后一代知青下乡、因公负伤返城就业、监理外企装修工程、承包采石场、带施工队进特区承包工程、试水房地产业等创业历程,成长为深圳最早一代白手起家而经历丰富的民营企业家。这样的企业家,在深圳很常见,尤其是房地产业的一代民营大亨,很多都经历了做小买卖、承包小工程而渐渐做大的过程。周正是这样的一位典型,是进入特区打拼取得成功的企业家形象。

  与周正的特区故事相比,周全的故事是关外的故事,大澳(大鹏、南澳)的故事,他专注于一岛一地(公社),生长于斯,扎根于斯,深耕于斯。从而作品主要的篇幅,以花开两朵的方式,将两兄弟的创业,一个放在特区,一个放在关外;一个从施工队进入房地产业,每一步都踩对了时代的鼓点;一个主打在地文旅,开发海岛小镇,从营运到酒店到歌舞厅、婚纱摄影,每一步也都为地方发展所需。

  他们都是改革开放的弄潮儿,也是大时代的幸运儿,他们参与了经济高潮深圳创富中国崛起的神话叙事,他们也成为深圳诸多因财富而改变了命运的成功者,他们都是深圳之子。除了改变命运的不屈不挠不惊不怖的追求、意志和勇气,他们有他们的运气;他们也有他们的正直和诚信,两兄弟并无任何不良嗜好,包括他们的恋爱婚姻也都中规中矩,是严格意义上的客家好人形象,客家文化的基因和传统的积淀是显而易见的。当然也一定有他们的难题、瓶颈。作为民营企业家可能遇到的问题,一个都少不了。两兄弟分别都有领教,并在磨难与历练中成长。

  按照经典现实主义的标准来看这部《浪奔浪流》,可以说是一部成长小说,写出了平民的传记;可以说是一部启蒙主义小说,彰显了个人作为主体的觉醒和奋斗,描述并确证了一个个现代人的出生;也可以是一部具有德莱塞等气息的现实主义作品——包括丞卫喜用长句子,用词准确,善用白描手法,风格平易朴实,对细节的极大关注,广阔的社会画面,丰富曲折的情节,常常采用强烈的对比手法来衬托人物的不同命运和生活等,这种种特点,再加上作家忠实、大胆、直面历史的激情和现代观念上的勇气,都使得这部《浪奔浪流》部分地写出来一部深圳人成长与建功立业的平民史诗、平民传记,以及大时代深圳“市民阶级的心灵史”。

  《浪奔浪流》在深圳文学史上,第一次把故事背景放在了惠宝(惠深)的层面和关联,而且主人公作为本地人(客家原居民),他们的生活场域主要安排在惠宝(惠深)之间,以化名的大澳岛(大鹏半岛)为轴心。作者是为深圳最早一代民营企业家写史,也是为最早一代深圳特区的拓荒者写史——是创业史,也是精神史,同时还是观念史。作者写出了他们的生存之路,打拼之路,是财富之路,也是血路。

  在阅读的过程中,这部书对应了我的种种见闻,也承载了我的深圳情感和对于城市发展方向的期待,丞卫也在书中说出了这种期待。

  如此的熟悉,如此的亲切,如此的感慨。这就是我们感同身受的一代深圳人的故事,也是我们共同的心路。

  作者为中国文艺评论家协会理事,深圳市评协驻会副主席兼市作协监事、研究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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