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你在凌晨睁开眼睛,发现有个长着尾巴的小怪物正坐在你的窗口,竖着两个尖尖的大耳朵,转动着它独有的圆溜溜的眼珠子,不要害怕,那可能是陈志勇的意识从书里跑了出来,正在等待着清晨的第一声鸟鸣呢……
陈志勇的图画就是这样轻易地带领我们进入一个奇妙的世界,既熟悉又陌生。有时我们对很多事情感到费解,有时又确信自己模模糊糊感受到什么,只是无法用语言形容,这些便是陈志勇借着奇怪的生灵图画,尝试表达的东西。
《生灵》收录了陈志勇200多幅画作,他为这些画作进行了长短不一、详细而真诚的注解,用幽默哲思的语言,让读者了解每一幅作品的背景和创作灵感。
也许是街道上无处不在的尖尖的大尾巴,也许是盘桓在头顶的悲伤的大鱼,也许是围墙外巨兔的眼睛……在陈志勇的画中,我们总是能在一些生灵的存在中,回忆起童年或是长大后某一刻的感受。危险、恐惧、疏离、迷茫、悲伤……似乎我们的情绪就透过书页寄生在这些奇怪的生灵之上。
奇怪,并不代表不真实。如果不是急于确定自己的感受真实存在,如果不是努力想要为自己的内心困境寻找一条通道,人类的许多艺术作品就不会存在了。正是由于奇怪,才证明作者真诚地向我们袒露了自己的内心,同时又不吝啬地将意义空间向每个读者敞开。艺术家借由自己的笔向我们证实:艺术确实能够超越日常的语言,将生命的经验互相沟通和传递。
奇怪意味着惯常秩序的打破。陈志勇笔下的生灵常常是平静生活的闯入者,《失物招领》中的怪物和《内城故事》中的蝴蝶都是如此。它们超乎我们的想象和理解范围,带着不明的信号赫然出现在故事中。我们尝试用惯于武装自己的所谓的理性知识对它们进行解读,却毫无头绪。
城市的扩张必然导致生存空间的挤占,陈志勇笔下的另外一些生灵所探讨的,是人类与地球的关系、与地球上其他栖居者的关系,以及与人类自身族群之间的关系。
当我们倚靠在一棵高大的树下,它的坚韧完全支撑住我们身体的重量;当我们看着鸟类信步于屋顶的边缘,说着不知所云的话,是不是都曾不由自主地感到人类的渺小和无知?正如陈志勇在许多图画故事中讲述的那样,人类是这个星球的新住民,却是那样自大。人类凭借对自身利益的索求,自称理性和智慧,却只是将地球上的其他居民视为归属自身的物品。
如果世界上再没有其他生灵,只剩下人类互相抢夺生存的空间,那么还有什么力量能够阻止杀戮和毁灭呢?在现实世界里,熊当然不会聘请律师将人类起诉,然而人类就能因此相信自己没有犯下任何错误吗?在陈志勇的图画故事中,我们总能感受到他作为人类的谦卑,以及对建构一种新的、真正公正和平新秩序的渴望。
地球之大,人类身在其中也不过是一种生灵。当人类用自己的眼光审视其他生灵,它们或许也同样在思索着我们的存在。如果我们无法用自己的语言去思考和清晰地传达思想,不如进入到陈志勇怪异的图画书世界中,感受自己的个体存在,思索人类文明,幻想宇宙生态。毕竟,在怪异和梦境之中,我们才能够脱离原先的视角,看到从前无法看到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