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说,梁晓声的《人世间》之所以火爆,是因为作品中的烟火气。实际上,梁晓声作品中的烟火气,在其散文里也处处可见。
《人间处方》是梁晓声的新编散文集,全书分四辑,共收录24篇口碑之作,与年轻人谈理想,论孤独,说爱情,聊人生……以一种客观不失温暖、体贴富含真诚的方式,为焦虑的你我拨开观念的迷雾,走出精神困境,重获清醒人生。
比如,书中收录了一篇名为《紧绷的小街》的散文,讲述了梁晓声在北京生活时居住过的几条小街。
有条街很窄,一头是死胡同,车辆不能通行,原本很幽静,行人车辆也很少,但是陆续有了摆摊的,“渐渐就形成了街市,几乎卖什么的都有了”。还有当街理发和推拿的。梁晓声曾经花二十元享受了半小时的推拿,“推拿汉子一时兴起,强烈要求我脱掉背心,我拗他不过,只得照办,吸引了不少围观者”。更为好笑的是,他还见过五六种印有他名字的盗版书,其中一本的书名是《爱与恨的交织》,而他根本没写过那么一本书。
梁晓声讲起当时的情景,令人哭笑不得:“当时我穿着背心、裤衩,趿着破拖鞋,刚剃过光头,几天没刮胡子。我蹲在书摊前,看着那一本厚厚的书,吞吞吐吐地说:‘这本书是假的。’卖书的外地小伙子瞪我一眼,反感地顶我:‘书还有假的吗?假的你看半天?到底买不买?’我说我就是梁晓声,而我从没出版过这么一本书。他说:‘我看你还是假的梁晓声呢!’旁边有认识我的人说中国有多少叫梁晓声的不敢肯定,但他肯定是作家梁晓声。小伙子夺去那本书,‘啪’地往书摊上一放,说:‘难道全中国只许你一个叫梁晓声的人是作家?’”这一段写得风趣幽默,三言两句便把书贩子的性格描写得淋漓尽致,叫人看了忍俊不禁,随即又生出一丝无奈。接着,梁晓声又写到因为堵车而与人发生口角的往事,写到那些为了生活而忧心劳作的普通人的无奈,令人读罢不禁感慨万千。他的作品跟那些空谈悲悯的文章大有不同,是以真人格作为支撑的,胆与识、理性与感性、担当与道义都包含在内,难怪被称为平民作家。
梁晓声的散文思想至深。从他的作品中,能读到铁汉柔情,也能读到家国情怀;能读到世间百态,也能读到慈悲仁爱。
比如在《演员与看客》这篇文章里,他提到朋友带自己去东北看二人转表演的往事。他观察演员,发现演员也在观察着观众。“我觉得,对于他,台下包括我在内的看客,似乎只不过是二百几十只品种特殊的羊而已,不值得多么尊重的,正如看客们也不可能多么尊重他。”
二人转表演,有些演员连扮相都不伦不类,节目内容也毫无新意。表演结束后,朋友询问他对这场表演的印象如何,他回答说:一种忧伤。可是在东北三省,二人转演员是一个不小的群体,当时据说有两三千人,“两三千个家庭,都靠他们这么挣钱过生活、脱贫。除了这一行,没有另外一行,能使他们每月挣六七千、一万多。不过他们的收入极不稳定,一旦没人招聘,那就没有收入了。他们唯一擅长的,就是表演那些。他们最担心的,就是这样的表演场所被取缔了。”
通读《人间处方》你会发现,梁晓声的切入点通常并不宏大,但思考的深度令人惊叹。他的想象力丰富,在接触身边事物时总会产生许多非凡的联想。那些随处可见的现象与司空见惯的平常事,他却可以领悟到其背后深刻的含义,常常给人意想不到的惊喜。
从写作风格上看,梁晓声的散文是体现当代文学语言基本特征的一个范本,语言简洁、庄重、直白,具有鲜明的书卷气,偏偏又很接地气,那些词句经过长期文化的积淀,意蕴深厚,运用时又显得郑重而有趣,形成文白相融、简洁雅致的风格,让人一篇一篇地读下去,爱不释手。
72岁那年,梁晓声在文章里写了这样一句话:“你们真的不觉得这个时代太喧嚣了吗?喧嚣到我们无处可逃。”的确,这个时代实在喧嚣,而正是这些喧嚣,组成了我们日复一日的生活。梁晓声就是这样紧跟时代步伐,触及社会现状,不断地描写着时代面貌,随时击中读者的灵魂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