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夏至一样，作为中国传统的“四时八节”之一，又是节日，又是节气，冬至有丰富的自然和人文内涵。甚至还有“冬至大如年”“肥冬瘦年”的之说，也就是说冬至的节仪比过年还热闹，历史地位某种程度上比过年还高。

　　在二十四节气多年摸索逐步形成的过程中，冬至是最先被确定下来的，曾经是二十四节气之首。历朝的历法不尽相同，在周历中，冬至日是岁首，尽管在古代各种不同的历法中，岁和年并不是相同的概念，但岁首也是开始的意思。岁首和年首地位相同，冬至和过年至少也是并重的，又因为冬至在过年以前，也是因为到冬至前好久没有过节日了，所以冬至的礼仪比过年还隆重。

　　杜甫有诗“天时人事日相催，冬至阳生春又来”，阳气是有了，但是仍然天寒地冻，和后来的立春、春节前后比较起来，冬至虽然是个开始，但人们还是不能感受到暖意，肉眼所见，满目苍凉，似仍看不到希望，一年还是从春天开始，人们更容易接受。杜诗还说“岸容待腊将舒柳，山意冲寒欲放梅”，其实在冬至的时候，柳是“将”舒，梅也是“欲”放，人们更多的还是对春天的憧憬，只要有希望，就什么都有。

　　在相当长的历史里，冬至和过年的民俗并重，历朝历代有相同和不同的风俗活动，直到明清时代，在冬至时候皇家还有祭天大典，民间祭祀祖先，晚辈向长辈跪拜，吃各种不同地域特色的小吃，人们互相问候，节俗虽有不同，但仪式和隆重之意，和过年是差不多的。这些仪式到现在的冬至，早就都没有了，但冬至时吃饺子的习俗顽强地保留着，吃饺子的故事说得太多了，“冬至不端饺子碗，冻掉耳朵没人管”，找那么多不同的说辞，为的都是相同的一口吃的。1914年，当中国传统的过年被定为“春节”时，端午被定为“夏节”，中秋是“秋节”，冬至是“冬节”，春节的说法被保留了下来，传统文化习俗也相对保留了下来，端午和中秋两节成了法定假日，而且还分别有粽子和月饼的独有节日食物，只有冬至现在没有获得原有的“待遇”，哪怕也和清明一样有一天假期呢。

　　按照节气现在的“定气法”，冬至时太阳黄经到达270°，大约每年公历12月22日交节。冬至这天还有一个丰富的人文内涵是“数九”，所谓“数九寒天”就是从冬至才开始数起来，这才算进入一年当中最寒冷的时候啦。“数九”是个日期单位，也是一种期盼。每九个自然日，就算做一个“九”，第二个九天，就叫做“二九”，依此类推，直到“九九”，不知不觉之间，就是八十一天过去了，就叫“出九”了。八十一天太漫长了，而把九天作为一个单位，九个九，日子就会显得好过得多。“九尽桃花开”，寒冬早就过去了，桃花都该开了，天气已经很暖和了。北方留传最广的冬九九歌：“一九二九不出手，三九四九冰上走，五九六九隔河看柳，七九河开，八九雁来，九九加一九，牛羊遍地走……”

　　古人不像当代人过的节奏这么快，所以古时的知识分子有很多雅趣。在这八十一天不寻常的期盼里，古人也不闲着，要不然这寒冷的冬天又怎么能熬过去呢？

　　明《帝京景物略》载：“冬至日，画素梅一枝，为瓣八十有一。日染一瓣，瓣尽而九九出，则春深矣，曰九九消寒图。”这就是古代文人所谓的“画九”，用以消解期盼中的苦闷，让寒冷而没有生机的生活有了乐趣。这是画梅花的方式，还有画圆圈填色的玩法，图画上有九个格子，每格有九个圆圈，根据阴晴雨雪的不同，晴天填红色，阴天是蓝色，雨天是绿色，刮风是黄色，下雪呢，当然是白色……还有文字的图式，无非是写九个字“庭前垂柳珍重待春风”，这九个字古时的笔画都是九画，一共是八十一画，每天描红，出九的时候，正好写完，也别说文人无聊没事干，能在八十一天里天天如此，也是对一个人书法和心性的磨炼。

　　“候应黄钟动,吹出白葭灰”这是宋朝汪宗臣的词句，说的是我国古代音乐方面“律吕调阳”的事，白葭灰就是芦苇膜烧成的飞灰，当律管里的灰被地气吹飞出来，发出“嗡”的声音，这就相当于当代音乐的定调，代表着冬至的来临，千字文里也有“闰余成岁、律吕调阳”的句子，“调阳”就是确定冬至和子时的过程，也颇可记述。

　　冬至的三候，一候蚯蚓结。在一年的七十二候中，这不是蚯蚓第一次出现，立夏的二候是“蚯蚓出”，而此时“蚯蚓结”说的是土中的蚯蚓蜷缩着身体开始冬眠，它们也拱不动了。

　　二候麋角解。麋感阴气渐退而解角，麋就是俗话里说的“四不像”，麋的角在冬至的时候脱落。而夏至的初候是鹿角解，麑和鹿常常并列在一起说，但解角的时间正好冬夏相对。

　　三候水泉动。在这最为寒冷的日子里，冰冻的泉水却也能感受到阳气，此时山中的泉水可以流动并且是温热的。

　　冬至是个非常特别的时点，那时北半球白昼最短而夜最长。太阳走到了最南端，从这一天开始，太阳直射点从南回归线向北一点点地移动，白昼长一些，黑夜就短一些。真的是肉眼可见的，一天比一天长了起来。所以，以“冬至”二字为谜面打一个成语，谜底是“来日方长”。

　　既然来日方长，那当然是个美好的开始。

　　于我而言，冬至时候也真的是个重要的日子，我1998年参加律师资格考试之后正式到律师事务所工作，就是在当年的冬至日，那夜所见的人，那夜吃的饺子，那夜的场景里的细节，都还记得清清楚楚，一晃24年过去了，记忆都是崭新的。不是所有的冬至都让人记住，只不过我记住了这个，而别人记住的可能是那个。　　  题图摄影：皎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