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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年06月24日 星期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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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铁还需自身硬
文维汉

  南宋有一个官员,被朝廷委以钦差之职去“打老虎”,结果在老虎的“阴谋算计”下,不但虎没打成,自己还差一点被老虎吃掉,最后身败名裂。这个人叫韩璜。

  韩璜,开封府人,宋高宗建炎四年(1130)赐进士出身,历任右司谏、广南西路转运判官等职。

  说到韩璜这一经历,不能不说到另外一个人,王鈇。王鈇有点来头,他的曾祖王珪是宋仁宗时期的宰相,他的祖父王仲山任过抚州知州,他的姑父更加了不得,是当朝宰相秦桧,他的姑姑,就是杭州岳飞墓前与秦桧并肩而跪的那位王氏,在当初而言,可谓背景厚实,家族显赫。

  王鈇因为秦桧这层裙带关系,被推荐于朝廷,任过提举江西东路常平茶盐公事、直秘阁等职。绍兴年间,他又主政广州番禺。王鈇这位“官二代”,颇有点公子哥儿性格,仗着秦桧的权势,在地方上吃喝玩乐,嫖赌逍遥,贪污腐化,鱼肉百姓,以至声名狼藉。朝中许多正直的大臣见此,不惧秦桧气焰,纷纷弹劾王鈇,一时朝野震惊。

  据南宋罗大经《鹤林玉露》记载,绍兴六年(1136),朝廷特任韩璜为广南东路提点刑狱公事,“令往廉察”。提点刑狱公事是朝廷的差遣官之一,也是监司官之一。这里包含两个意思:一者提点刑狱公事不完全属地方官,相当于中央派到地方核查刑狱的官员,等同钦差;二者提点刑狱公事属于监司官之一,也就是说他不仅有刑狱和司法之权,还有监察之权,负责对本路和下属州、县官员的监察。而“令往廉察”,说得直白点儿,也即让他去查案子、搞巡视、打老虎,朝廷用意十分清楚。韩璜接命后,感觉责任重大,精神为之一振,立马收拾行装赴任。提点刑狱公事的办公地点在韶关,当他风风火火到达任所后,第一件事就是带领能员干吏前去番禺调查。

  王鈇与秦桧乃姻亲关系,按照宋朝的回避制度,对于这种事情,秦桧必须避嫌,无权横加干涉。所以,王鈇一听钦差韩璜前来廉察,姑爹秦桧又有权不能任性,顿时吓得魂飞魄散。王鈇天天焦虑,夜夜叹息,寝食俱废,半月下来,人比黄瓜瘦。

  王鈇生活糜烂,妻妾众多。正在他愁肠百结之际,一位小妾看在眼里,急上心头,关切地问他:“相公何忧?”王鈇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向小妾诉说了一遍,说完又连连叹息,大有山雨欲来、大厦将倾之态。小妾一听钦差是韩璜,不禁笑了,说:“韩璜,就是那位韩九啊,他来,相公大可高枕无忧。”

  小妾为何如此夸海口?原来,韩璜与小妾是老相好。小妾本是南宋都城临安的著名歌妓,王鈇纳她为妾之前,慕名到她家的书生新贵、公子王孙络绎不绝,而韩璜则是去得最殷勤的公子哥儿之一。小妾附耳对王鈇说:“韩九来后,主公只需如此这般,保准他兴冲冲而来,灰溜溜而去。”在小妾的一番“肯定、必然、保证”之下,王鈇转忧为喜。

  韩璜赶到番禺,就成了名正言顺的朝廷钦差“韩提刑”,铁脸一张,铁板一块。王鈇听说韩璜已到,赶快正襟肃容,亲自到郊外迎接。然而,韩璜避而不见。到了番禺城中,韩璜才与他相见,却又“不交一谈”,一句话也不说,点头示意而已,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

  第二天,韩璜按照规矩回访王鈇。茶毕,王鈇邀请韩璜到衙署园林中一游,韩璜一摆手,不去。在王鈇的再三恳求下,韩璜才勉强同意。游罢园林,王鈇又邀请韩璜到他特意安排的宾馆,只见“水陆毕陈,伎乐大作”,山珍海味摆满了桌,弹者奏起来,舞者跳起来,皇帝来了也不过如此招待。韩璜开始略有不安,既想把持威严,又有点心襟飘摇,半推半就地坐下,想走又舍不得走。

  王鈇见“韩提刑”并未义正词严地拒绝这一系列安排,就知道“鱼儿”上钩了。于是,几曲唱罢,几杯下肚,“韩提刑”又成了公子哥儿韩璜。王鈇抓住机会,让这些歌妓换装假扮成侍女的样子,拉拉扯扯拥着韩璜到后堂继续喝酒。美女成群结队地围着,烈酒亦是美酒,酒过三巡,高潮迭起,韩璜已有醉意。

  此时,那位出“金点子”的小妾,又不失时机地隔帘唱起了当年韩璜赠予她的词,唱得如怨如慕,如泣如诉。韩璜一听,惊喜交集,脱口而出道:“原来你也在这里!”他马上要求与这位当年的情人相见,小妾却让他别急,先满上,又满上,再满上,韩璜又一连干了三四杯。然而,小妾还是不肯“卷珠帘”。韩璜心里开始抓狂,不断催促旧情人出来。小妾说:“韩提刑以往在我家最善跳舞,今日若能为妾跳上一曲,妾即出来相见。”

  这时,韩璜已经醉态酩酊,不知所以,只要旧情人出来,跳舞岂不是小事一桩。他马上让人取来舞衫披上,不顾汉官威仪和书生斯文,涂粉抹墨,踉踉跄跄地扭动起来。结果,人还未站稳,就往下一倾,劈柴一样地跌倒于地,顿时人事不省。心已醉,人已倒,好在命没丢。

  一旁的王鈇见目的已经达到,赶快叫来马车,命人把韩璜抬上车,将他送至他自己乘坐的船上,扶上卧榻,就离开了。昏然酣睡到五更时分,韩璜的酒才醒,他翻身起来找水喝,感觉衣服有点不对劲,让人点燃蜡烛拿镜子一照,发现衣不是衣、脸不是脸,不禁大吃一惊,才猛然回想起昨晚的一幕,顿时无地自容。丢足了丑的人,还有什么资格去查别人?羞愧难当的韩璜,只好吩咐手下解辔走人,灰溜溜回韶关了。钦差打虎,铩羽而归。

  韩璜这次办差,让人看足了笑话,从此臭名远扬,不久因人弹劾而罢官。王鈇这只老虎呢?他下套儿扳倒钦差之后,朝廷对他反而悬而不决,最终不了了之。

  韩璜的经历证明了一个浅显的道理:“打铁还需自身硬。”正人必须先正己,只有自己“正”了,自身素质过硬,才能担当起“打铁”“正人”的重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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