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林五月漾琼花,郁郁芬芳醉万家,春水碧波飘落处,浮香一路到天涯。”
在我们三峡,槐花比其他地方开得早。清明过后,三峡浦里河两岸槐花竞开,恰似下了场瑞雪,河畔的洋槐下垂着一嘟噜一嘟噜粉弄弄的花絮,浅淡的新叶中点缀着繁花,微风过处,整个村子都洋溢着槐花素雅的清香。大家从槐树下走过,都会换上一种愉悦的心情。槐花以自己的美丽让人们心花怒放,也以自己的美味满足人们的口福。这个时节,大人们尽管忙得很,但还是忘不了吩咐孩子们摘些槐花回来做槐花麦饭……
人们手握长长的木杆,杆的顶端拴个铁钩,将槐树枝钩下,不大工夫,就能摘满一篮槐花。这鲜嫩的皱缩而卷曲的槐花,不仅是农村人的稀罕之物,也是城里人的盘中美餐。槐花既能蒸食,又可以煮熟后凉拌,尤以炒食为佳,营养价值很高。另外,它还有其他用途。《辞海》注释,槐花,呈淡黄或米黄色,性凉,入中药,治痔疮;其花可制黄色染料。槐树的荚果还可作为制酱油和酒的原料。
这个时节,浦里河畔家家都做槐花麦饭。要做出上好的槐花麦饭,选料是最为讲究的。选摘那些似开非开、含苞欲放的槐花,色鲜花嫩,是为上等之品。槐花清洗干净,放入少许食盐,在阳光下晾去水分。待不黏手时,拌入适当的面粉,约为槐花量的三分之一,再撒下星星点点的碧绿的槐树嫩叶。大人们说,这叫“小葱拌豆腐,一青二白”,诱人食欲。之后,便将掺了面粉的槐花摊在蒸屉上放在锅里,用大火烧开改为小火慢蒸20分钟,在热气腾腾的槐花麦饭中洒点猪油,清香扑鼻的槐花麦饭就做成了。
槐花麦饭很香,柔韧而有嚼头,鲜嫩而有回味,老人们说槐花麦饭还有开胃美目皓齿之功效。这是有证的。三峡浦里河人不管是男是女,大都样貌颇佳,名扬三峡。“重庆美女多,三峡是个窝。”看武侠小说,读到其中描述那些美人或居桃花林、或居荷花畔,以食花饮雪维生,所以貌若天仙,不断引发武林之战,总疑心那古龙金庸等人许是到过长江支流浦里河才触发了食花的灵感。
奔着槐花麦饭的味道,再次回到故乡后山镇,一路走来,除了田里的秧苗,山坡上几乎见不到我曾经熟悉的那些庄稼。镇领导告诉我,全镇有李子树3万亩,猕猴桃树1万亩,槐花树5千亩,说我没有赶上李花盛开的时节,到处是海海漫漫的李花,整个后山一片花的海洋。
我错过了李花盛开的季节,但赶上了槐花盛开。故乡小河众多,河边到处是槐树林。不解的是,当初只是小河两岸有槐树林,如今小河两岸、山坡上都是海海漫漫的槐花林,两岸槐,一坡槐,一村槐,白茫茫的一片,就为了城里人来看花?
在乡村的时光格上,乡村的花事其实就是庄稼花的花事,几乎没有去望过去想过那些庄稼花之外的乡村花事。在乡村的视野,大地上只有一种植物,它们的名字叫庄稼。风吹庄稼花,一吹就是一季节,又一吹就是一年,再一吹,就是一辈子,庄稼之上是生活和生存。
种李、种桃、种茶、种荷,这可以理解,种这么多槐花?为吃槐花麦饭?为看槐花?为那首“我望槐花几时开”的情歌?
乡亲们告诉我,当初村里退耕还林,那些山坡上的陡坡薄地无法栽种果树,再说那时村里也没有钱买果树苗。槐花树很容易栽插。结果是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槐槐成林。
大家指着让我看槐花树林中的蜂箱,说咱们后山镇马槽村的槐花蜂蜜那可是抢手货,网上下手迟了就只有等来年。乡亲们说村里的茶叶、蜂蜜、土鸡蛋、李子、槐花等统一注册了“山后马槽”的商标。
我打开手机,输入“山后马槽”,没想到那些曾经土得掉渣的大地上的收成,现在有了自己共同的商标,成为远方人们向往的地方和商品,我曾经贫穷、落后的老家一下成为网红之地。
槐花盛开的时节,老家后山总会在海海漫漫的槐花花海中举办后山槐花节,吃槐花麦饭,品槐花蜂蜜,让游客让食客“一嘟噜一嘟噜”地纷至沓来,大有苏东坡当年“城西忽报故人来,急扫风轩炊麦饭”之气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