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克斯·班尼特的《智能简史》，是这个夏天我读到的最长知识的一本好书。作为研究人工智能发展的专家，作者的关联性思维方式和奇妙的语言，让这本书妙趣横生。作者不是一位只沉浸在大学校园里的研究者，而是致力于大模型整合与构建的实践者。他侧重于人工智能对人类的技术服务研究。麦克斯·班尼特显然是一位实干家，是人工智能领域“听得见一线炮火的人”。人工智能发展所遇到的瓶颈与超越，在麦克斯·班尼特那里更加真切、具体。这位没有博士学位的人工智能专家，不仅有多项AI技术专利，而且在实践中发表了数篇关于进化神经学科及新皮质研究的学术论文。和医学工作者不同，麦克斯·班尼特对大脑的研究，更侧重大脑对人工智能的启发路径。这本书揭示了人脑进化的历史，也展示了人工智能发展的脉络。一本书在手，足以为当下读者带来AI发展的崭新思考。
人工智能的发展，离不开人脑智能的启迪。人类智能的发展，经历了漫长的过程。人工智能由最初的对人脑智能的模仿，发展到当下自生成内容的实现，人工智能的发展，似乎到了人类难以控制的地步。大脑功能的进化，给AI演进的道路许多闪光般的指引。麦克斯·班尼特从中找到了人工智能诞生的根源。人工智能不只来源于人脑思考的智慧，更在于人脑层级式的进化的启迪。人脑进化路径，为人工智能的发展带来了一次又一次的曙光。作者显然照顾普通读者的阅读口味，讲述人脑发展史，浅显易懂，充满故事逻辑，对人脑的每一次进化，比照人工智能的发展波折，该书无疑是当下阐释人工智能和人脑智能互动发展的佳作。
在阅读全书之前，我建议先阅读“《智能简史》中文版助读导图”，这份导图，清晰绘制了人脑发展的五次过程所实现的突破、突破要点、突破条件和突破启发。前三点是人脑给人的进化启示，最后一点预示着人工智能所需要突破的界限。动物大脑六亿年的进化历史，可以追溯到四十亿年前的生命开端，蓝藻和富氧大气层的出现，为生命的复杂程度分化为三个等级提供了基础，直至出现具有反射功能的动物祖先。沿着这样的脉络，动物大脑的进化，经历了五次革命的过程。导图依照本书的页码内容仔细呈现了智能发展的不同阶段。不同于人脑的解剖学知识，也不是枯燥的哲学思辨简史，这张导图体现了人工智能赋予写作者的智慧。阅读完导图，本书所要阐述的内容也就非常明晰了。
动物大脑的进化，经历了五次明显的进化过程，每次转变皆有漫长的积淀。全书就是依据动物大脑进化的过程编撰的。从两侧对称爬行动物的转化，转向脊椎动物的强化，再到哺乳动物的模仿、灵长类动物的心智化，直至人类语言的突破，人类智能的发展为人工智能的逐步发展提供了原始参照。不要设想人工智能“一口能吃个大胖子”，它同样需要各个阶段的转化与模仿。从智源线虫的开创到DeepSeek的深度探索，人类智能为人工智能提供了“仿生学思维”。
机械的人工智能要想进化成具身的人工智能，必须分析人脑智能的生物学视角。人类大脑的进化，每一次转向与突破，经历了无数次试错过程和创新思维，找到了思维转向和行动实践的吻合点。人工智能发展到今天，有些算法和算力超过了人类的大脑，也能战胜人类棋手，更能记忆海量数据，但却不能很好摆放消毒柜里的餐具。这是为什么？这说明人工智能的发展还停留在“自我行为学习”的层次，而缺少“想象性社会学习”的思考。一个十几岁的孩子，能在短时间内通过放纸风筝的练习，解决他错误的放风筝的行为，而人工智能却会因为没有程序设置，面对急风暴雨时变得张皇失措，人工智能沿着既有的程序运行，而缺少更多随机应变的能力。分析人脑进化史，就能清晰知道生物智能的发展，依赖神经组织基本构造的突破点在哪里，它是怎样处理信息和生产、建构模型，从而模仿、想象以及用语言反馈给同类。当下人们最关心的是人工智能的伦理风险，如何让人工智能知道道德控制，其实还有很多路要走。麦克斯·班尼特的贡献在于，通过比照人工智能借鉴人脑智能发展的进程，让我们感知人工智能的超越与缺陷。人脑进化实现了五次突破：转化、强化、模拟、心智化、语言，为人类描摹出从野蛮到文明发展的历史。人类面临着第六次突破的到来，人工智能生命体的诞生，将寻求更多适用的规则。
正因为麦克斯·班尼特实干家的底色，在这本书里，他的叙述中的逻辑推演的力量带有非常强烈的自洽性。作者具有年轻作者的狂放性思维，让每一章充满了睿智的语言和具有创造力的分析。《智能简史》不只为我们提供了分析问题的路径，更重要的是提供了科学研究的态度。人脑是一个复杂的生理体系，在漫长的进化史中，充满了古老的智慧和文明的硕果，人工智能需要学习这种智慧、利用这种硕果。人脑进化的力量是巨大的。动物大脑的五次突破，直接与AI密切相关。好坏刺激和简单权衡，形成动物大脑的转向，这给AI的初期功能提供了参照；脊椎动物的强化学习，极大地提高了AI 的学习能力，正是因为有了强化学习的功能，AI才生长出前进的翅膀。当哺乳动物长出了新皮质，内部模拟为作出计划提供了基础。从反射和强化的快速反应，到内部模拟的慢思考，启发AI需要通过谨慎的模拟，选择新的改变。灵长类的心智，为模拟他人提供了更多维的空间：察言观色、揣摩对方意图、积淀知识和表达情绪、分清敌我，这种模仿能力的提升，为AI发展提供了新的转机。尽管AI的意向控制还有许多瓶颈，但心智的发展，无疑是AI发展的未来方向。人类语言的突破，体现了人脑发展的高级阶段，也是有别于普通动物的特点。AI对语言的学习，让今天的AI相对于初始时期的AI，已经“脱胎换骨”，大脑的突破，体现了偶然中的必然，人工智能的前进，则是沿袭了这种必然。人工智能的发展过程，藏着必然中的偶然性。《智能简史》展示了人脑进化的力量，也给人工智能提供了发展趋势。人脑智能和人工智能进入互伴共享的新时期。
（作者为科技哲学博士、中国作协会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