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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年08月22日 星期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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稻畦的乳母是条河(图)
刘景周

  九河下梢天津卫,滔滔海河包容了上游诸多河流,蜿蜒而至中下游,又在其右岸伸出多条支流。天然、人迹,每一条河都有自己的一段身世,又各自承载了说不完的故事。许多故事加起来,就刻画出一个美丽而蕴蓄深广的天津。

  有这样一条河,它让万顷稻田变成秔稌中的精华。它沟通南运河,顺直而下,到达滨海新区,注入海河。清代李鸿章把它冠名为马厂减河。

  这条河的出现,是从一个人的漫步开始的。他“往来津静之交,见其地空旷百余里,潮日两至”,就想到“开畦穿浍,便可拟南方水田”。此人就是晚清时期历任淮军盛字营统领、天津镇总兵、湖南提督,时届不惑之年的安徽人周盛传。周盛传的盛军于清光绪元年(1875),从海河引河到小站,又从小站向东开河到新城。其后,更从小站向西伸展河道到朝宗桥。终于在光绪六年(1880)农历四月二十日,与南运河连属。这一天,是马厂减河的生日。

  这条河全长70公里,上下游落差约有15米。看来,整个河床就是一个大滑梯。这可正是让周盛传满意的优势。周的一大心事就是屯田种稻,而海滨土地是多含盐碱的,他估量:“欲大垦海河南岸之荒,非由南运建闸,另辟减河分溜下注,以涤积卤不可。盖水势太平则游波宽缓,冲荡之力亦微。惟自高趋下势若建瓴,引溜之势捷,故刷咸之力猛,乃能去咸留淤,渐成沃壤。”果然,这条河道就按照周总兵的心思出现了。滚滚黄汤,汩汩奔流,在桥上俯视激流,驰骋得令人眼晕。其所灌注的几多河汊,水溜因而悠游遥远。

  这条河身世独特。它成型于军旅,亲鉴历史名流。李鸿章指挥盛军步队十一个营、刘铭传的铭军步队十个营以及古北口、保定、大名、正定、河间等处练军步队十三个营分段挖掘。军人的汗水成为这条河的第一波流水。

  它突破众说纷纭,释疑而立。李鸿章的初心是让这条河“分泄南运盛涨入海,免致全注天津三岔口,永遏为患”。而灌田所需,决定了其位置必须经过盛军驻扎的小站。这其中,河的选址争议多多。周盛传与道台吴毓兰、史克宽、吴廷斌等为了这条河的定位,冒着凛冽的寒风,在塘泊洼淀的凌板上跋涉勘察。马蹄打滑,不能前行,他们也没有却步改期,而是在马蹄上裹扎麻袋片,使马蹄履冰而能走得起来,不误行程。他们验看多地,奔走十五日,达成共识。勘察报告洋洋数千字,终成马厂减河的立命文存。

  它突显南运河的优长,蕴涵独特。“南运河会漳河浊流,有石水斗泥之喻,其肥尤可化咸而成腴”。检测证实:“漳河流经的黄土高原,每吨黄土含氮0.8—1.5公斤,磷1.5公斤,钾20公斤。”原来这黄土竟是没经提炼的化肥!马厂减河里,满河的黄泥浆日夜不停地向稻田输送,不失为优质小站稻的哺乳之母。河水虽称浊流,却甘甜如饴,因而适应居民的汲取之需,人们担水进家,搅缸沉淀澄清,饮用了将近百年。那时喝海河水的居民,每到小站都要手捧这里特有的所谓御河水,一尝异样的甜美。它还是当年繁荣流域经济的媒介。它上连南运河,下入海河,船运兴隆,河北省县城的土特产品、京津所需的大米海货,靠它串联物流,成为清末到新中国初年京津冀便捷的贸易链。

  当然,它亦产生过动听的故事。故事一。马厂减河为屯田而定位,护堤极严,非屯田范围,不准擅开沟渎。1912年马厂减河上游,北洋新军一位姓冯的师长,在自家临河村庄里决堤引水浇麦田。小站稻插秧季节,地方商会徐会长曾与小站系军阀结过盟,威望素著,他仗势出面,强行带人前往封堵决口。冯徐两造各逞靠山,较量势力,留下后世消闲谈资。

  故事二。1935年,马厂减河的河汊发生了上下游稻农争水的纠纷,小站中共特别党支部引导下游农民抱团示威,对上游暗坝控水的行为斗争取胜,平息了矛盾,得到广大稻农的拥护。

  故事三。1937年,日本侵略军进犯小站镇。驻守小站的张自忠属下,二十九军38师112旅旅长黄维纲把队伍拉到西小站,当夜派一小队战士隐藏在草垛中,凭借马厂减河激流漂浮到小站,突袭侵略军。成功后西撤。在洋闸一带与尾随追赶的日军作阵地战,坚持十余日,歼灭日军200余人。

  故事四。1944年,日军在马厂减河下游的石闸村岸边建立码头,其所掠夺的小站稻谷皆从那里用汽船经海河运往天津城区。返程又载运各种物资。中共武工队队长周继发侦知情况,即率队火力围攻敌岗哨及汽船,并发动群众夺取货物。突袭得胜后迅速转移。

  故事五。日本侵略军撤退时在九宣闸以下抛积500余吨石块,堵塞了马厂减河。1951年春,小站东闸村农会主任陈宝江发动稻农清理河道。从小站徒步往返60余里,爬河坡把石块搬到岸上,每日自带干粮,起早贪黑四五天,贯通了河道,不误插秧……

  今天的马厂减河已被独流减河截为两段,服务于两边土地,但仍不改其初始名称。通海的一段,随着小站稻稳定又持久的优异表现,已成为稻作区的文物河,成就一方玉成的掌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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