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时我家住在站西街,火车不间断地从家门前通过,每一次火车呼啸而过,我家的房子就会有轻微的震动。我是枕着火车轰隆隆的声音入眠的。父亲是一名火车司机,一有火车开过来,我就骑着小三轮车追赶风驰电掣的火车,害得母亲对我丝毫不敢撒手……
我在家门口的铁路职工子弟小学上学,步行不到百步就到校了。上初中后,仍是就近入学,那时非常渴望拥有一辆自行车。我们院子里有户人家有一辆自行车,是在银行买国债兑奖得的,我就是借用那辆自行车学会骑的。当时我个子不高,骑车姿势很丑,右脚从车架子中间掏过去,踩在脚踏板上,不久就学会了。有一段时间,我多次徘徊于一个委托商店前,那家店卖旧自行车,40多元一辆。我回家跟母亲商量是否可以买一辆,母亲不同意,她买了一台蜜蜂牌缝纫机,在家里做些缝补衣裳的活,挣点小钱贴补家用。
1970年至1972年,我在秦皇岛市第一中学上高中,因住校,一个月回家一次。回家需要先坐小火车,从抚宁区上庄坨站上车,经亮甲山、石门寨、付水寨、鸡冠山、杜庄、海阳等小站到达秦皇岛市内,再乘绿皮火车坐至山海关站。小火车票价5角钱,大火车票价3角钱,往返一趟需要1元6角钱。那时我每月伙食费才8元钱,故不能经常回家。有同学从北部山区步行回家,我身体不太强壮,腿部力量不足,只徒步走过一次,还把胶鞋给走坏了。虽省下来零星车费,却搭进去鞋钱。这样的交通方式实在划不来。
高中毕业后我被分配到教育系统,当上了小学老师。学校在城北,家在城南,距离有些远,家里就设法给我买自行车。当时还处在计划经济时代,买自行车需要票证。母亲托舅舅在唐山给我买了一辆自行车,那辆车不是太好骑,多年后才知道,那是舅舅托人从天津买来零件后,请人组装的“拼装车”。恢复高考后,我考上了大学,寒暑假回家就全靠绿皮火车了。大学毕业后,我到铁路成人高校当讲师,上下班的交通工具还是自行车,出差则是坐火车。当时,铁路职工出差坐火车免票,火车速度不太快,一般每小时七八十公里就算是快车了。1994年,我换了工作岗位,两年后,单位分配了住房,我不用每天骑车折腾了,上下班走路就行。2002年,我调入天津工作后不久,在火车站附近买了一套房,上班不用骑车,步行10分钟左右即到单位。因岗位性质,出差调研巡视是我工作的常态,尤其经常深入基层单位,很多时候需要坐越野车。越野车减震效果好,乘坐者视野开阔,也比较舒适,但是坐久了也很疲劳。我和同事有时一坐就是几个小时,行程几百公里。有高速公路还好些,没有高速公路走边境线的国防公路就稍差些,有些颠簸。不过,我出差的交通工具还是以飞机居多,飞机有大有小,但都方便快捷。
退休后,我很少坐飞机了,多是乘坐高铁出行。风驰电掣的高铁,令人体验到了新时代的速度与效率,也实实在在体会到改革开放带来的幸福感和获得感——不仅有多种多样的交通方式,而且有速度、服务、性价比等多项选择,这既是科学技术进步的标志,也是人民生活水平不断提高的体现。
2020年以后,我基本上蜗居在天津城里,年岁渐长,走路不再健步如飞,且日渐步履蹒跚,每天外出基本上是乘坐公交或地铁。再过十年,我就要步入“杖朝”之年。一个人的交通史志,从小三轮车、步行、自行车、火车、汽车、飞机,再回到步行、执杖,或许还会有轮椅……总之,体验过五花八门的交通方式,跨过了从小到大再到老的各个门槛,眼见过彩虹就在前方,也经历过人生的高光时刻,更享受着“乱花渐欲迷人眼”的日新月异的生活。当我在海河边仰望着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目睹车流如潮,万米高空中时有飞机划过天际线,蓝天白云映照下的海河水平无波,静若处子,不由感慨时光飞逝,时代的车轮滚滚向前。回想这几十年的人生之路,我个人的交通志,也是时代发展和社会进步的刻录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