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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年10月21日 星期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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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是世界大国(图)
  摘自《风起云飞扬:钱乘旦讲大国崛起》,钱乘旦著,北京大学出版社2024年10月出版。

  推荐理由:本书以钱乘旦教授开设的颇受北大学生欢迎的“大国崛起”课程为蓝本,讲述15世纪以来葡萄牙、西班牙、荷兰、英国、法国、德国、日本、苏联、美国等九个世界大国崛起的历史。本书讲大国崛起不仅讲基本故事,讲一些有趣的情况,更着力于将大国问题、大国兴衰的问题讲清楚,寻找普遍规律和共性。

  在“世界”尚未出现之前怎么会有“世界大国”?“世界大国”是一个特定概念,并非一般的“大国”。罗马帝国、奥斯曼帝国、阿拉伯帝国等,虽然是“大国”,却不是“世界大国”;因为它们不可能发挥世界性作用,无论它们的影响有多大,都不可能影响全世界。但是从15世纪开始,能够影响整个世界的国家出现了,这些才是“世界大国”。世界大国是一个很晚才出现的新现象,我们讨论的世界大国就是指这些国家,大国兴衰问题也只能从那个时候开始,从“世界大国”出现的时候开始。

  于是,“世界大国”的定义就很明确了,它指的是:

  从资本主义世界体系开始形成起,对世界的整体发展和格局变化产生重大影响的国家。

  定义中有两个关键词,第一个关键词是“世界体系”。世界体系在资本主义出现之前不存在,各种文明在几千年间相互隔离,彼此联系很少。然而从15世纪开始世界逐渐连为一体,形成同一个体系,即世界体系。世界体系是资本主义的产物,也是资本主义的属性,到20世纪才有所变化。世界体系的出现引导出“世界大国”的出现,每一个时代都会产生它那个时代的“世界大国”;而任何一个时代的“世界大国”都和那个时代的世界体系相关,体现着那个时代的特征。

  第二个关键词是“重大影响”,这是“世界大国”定义中的核心要义。如果说第一个关键词是交代时间和空间,那么第二个关键词则是交代本质——“世界大国”一定是在世界整体变化的过程中发挥关键作用的国家。换言之,它们改变世界。一个国家一旦发挥这种作用,这个国家就成为世界大国;改变世界是“世界大国”最基本的特征,而这些大国的兴与衰、崛起与没落,就标志着时代的变迁。用这个标准衡量,世界上有九个国家曾经是或现在是世界大国,它们是:

  葡萄牙,西班牙,荷兰;英国,法国;德国,日本;苏联;美国。

  请注意标点符号,每个分号代表一个时代,这些国家分别体现着不同时代的特征。

  九个国家处于不同的时代,却又有共同的特征,概括起来有四点:

  第一,有强劲的经济基础和综合实力。任何世界大国,其经济力量在那个时代处于领先,有雄厚的经济基础,可以支撑强大的综合国力。这是从经济角度对世界大国进行观察。改革开放后,中国人对这个问题形成了深刻的认识。

  第二,有整合的国家制度与社会结构,对这个特点需要做一些解释。制度和结构是人类社会的基本特点,哪怕在原始社会,也有制度,也有结构。人是社会动物,没有制度是不可能的,有社会就一定有制度,当然也有结构。这里需要指出的是,对世界大国而言,它的制度和结构是整合的;整合的意思是说,无论有多少制度,无论是什么结构,它们相互不抵触、不冲突,不会南辕北辙,不会各走东西。一个国家如果制度不配套、结构不整合,就不可能成为世界大国。假定一个部门制定这种政策,另一个部门制定那种政策,不同的政策相互抵触,国家的力量就被瓦解了,让人们无所适从。世界大国需要有国家力量的支撑,制度混乱和结构无序的国家做不到这一点。

  需要说明的是:在制度和结构方面我们强调“整合”,而不是“好”和“坏”,这里没有价值判断,没有“先进”与“落后”之分、“正确”与“错误”之分、“优越”与“低劣”之分,这些都属于主观判断,并不是客观存在。人们很容易认为定性判断是客观标准,一谈到制度与结构,就有“好”和“坏”之分,“卓”和“劣”之分;尤其在谈论“世界大国”的时候,“好”和“坏”就更加重要——没有“好”制度,怎么能成为“世界大国”呢?于是“世界大国”就和“好”联系起来了,进而“世界大国”就成了“好”的相关词;一旦成为“世界大国”,它就是一个“好”国家,它的一切都是“好”。这是人们在谈论“世界大国”时很容易形成的一个误区——把“世界大国”理解为“好”。从这种理解出发,一个时代的“世界大国”就是那个时代的“好”了,这就很容易弄懂为什么很多人把某个时代的霸权国家视为道德楷模和行为标准,认定其一举一动都是“好”。然而“好”和“坏”确实只是主观判断,人们随时随地都在做“好”“坏”的判断。比如哪一种苹果“好”,哪一种苹果“不好”;哪一座楼房“好”,哪一座楼房“不好”;等等。但所有的判断都是因人而异、因时而异的,一些人说“好”,不意味着所有人都说“好”或永远“好”;一些人说“不好”,也不意味着所有人都认为“不好”或永远“不好”。制度和结构也是这样,没有哪一种制度是一向“好”或永远“好”的,也没有哪一种结构是从来合理或永远正确的。对“世界大国”来说,它们的制度在某一时期很有道理,适合那个时代的需要;但过了那个时代,“好”的就“不好”了,“先进”成为“落后”,“进步”变成了“退步”,人们的认识会发生变化,判断的标准也跟着变化。因此,对制度和结构的判断只能是符合或不符合时代要求,符合就可以存在,不符合就不应该存在。历史的逻辑就在于此,一切都在变,而且永远都在变。

  第三,具有吸引力的文化与精神特点,这是一种软实力。文化和精神是一种软实力,其特点是“具有吸引力”,判断标准同样不是“好”和“坏”,同样不是“先进”或“优秀”。“世界大国”在文化和精神上的特点不是它的文化或精神“好”,而是有吸引力。“有吸引力”指的是许多人追捧、许多人模仿,无数人追风赶潮流,“世界大国”用自己的精神影响力吸引他人,并不因为它“好”,而因为它的影响力。

  第四,要有能够在全球施加国际战略影响的能力,这也是一种软实力。世界上有许多国家,其中一些有很大的影响力,另一些则完全没有影响力。在所有国家中,“世界大国”一定具有最大的影响力,它利用这种影响力执行它的战略布局,追求它的国家利益。影响力既来自硬实力,也来自软实力,而一旦影响力形成了,就能在很多方面补充和替代硬实力。外交经常是“世界大国”实施其国际战略影响力的手段。外交看似柔软,实则体现着这个国家的整体实力;外交后面是强大的国家力量,外交一旦失败,经常紧跟着发生战争。正因为如此,施加国际战略影响的能力是“世界大国”的特征之一,最能施加这种影响的国家,是最强大的国家。

  “世界大国”普遍具有以上特点,尽管在某些情况下,某个大国不同时具备所有这些特点;但总体而言,这些特点是世界大国的共同特征,一旦某个国家表现出这些特点,它的大国地位就明确了。本书将分头介绍迄今为止存在过的九个“世界大国”的情况,了解它们的兴衰过程。读者可以不断回顾这些特点,以弄懂它们的大国地位,即为什么说它们是“世界大国”。必须再次强调:大国只意味着强国,不意味着它们在道德上崇高、文化上优秀、举止上为人师表,或具有任何“好”品质;“世界大国”在许多方面并不优秀,经常给世界留下痛苦的记忆。我们不能把“世界大国”等同为“好”国家,或“优秀”国家;它们能成为“世界大国”自然有其道理,但不是“好”。本书试图讲清楚这些道理,以便解释一个时代如何造就一个大国,以及一个大国如何引领一个时代。我们从时代变迁与大国兴衰的关系角度切入,把握时代脉络,理解历史风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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