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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年07月19日 星期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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沽上丛话
津门名家谈艺录(十七)
梁崎:指画不是毛笔画的模仿
章用秀

  与梁崎先生相识是在上世纪70年代末,当时他住在西北角大丰路房家胡同的一座小院里。住房一明一暗,里间屋是画室兼卧室。先生的诗文书画皆源于家学。他家是交河县的大户人家,收藏许多法书名画,祖父梁文翰、父亲梁汝楫均以诗文见长,他从小耳濡目染,见多识广。梁先生自幼在父亲的教育督导下临帖习画,画家安佩兰寄居梁家时对其多有指教。梁先生的曾外祖父刘光第,舅祖刘恩宠、刘恩溥都是当地知名画家,他童年随祖母归省,得到曾外祖父赠予的《十竹斋画谱》和《古今名人画稿》,遂成其幼年学画的启蒙范本。十岁又随舅祖刘恩溥学习楷书和指画。十九岁拜师苑麟阁,不仅临摹了八大山人、周之冕、华新罗等名家真迹,而且研读《桐阴论画》等画论名著,其国画作品自此闻名于世。

  梁先生的绘画,大写意花鸟、山水、蔬果、人物、走兽无所不能。所画苍鹰,习惯以阔笔泼墨从背部画起,先确立总体动势,再画利嘴与劲爪,点睛尤重传神。其鹰或昂首雄视,或寂然休息,皆能得其神魄精灵,与徐悲鸿潇洒腾举之鹰、李苦禅豪怪拙劲之鹰、孙其峰英爽神峻之鹰有所不同,显示出梁崎的人格特质。先生不但绘画艺术格调高古,而且对绘画理论素有研究。他强调,“有笔有墨,谓之画”“笔墨留于纸上,韵味藏于画中”。又说,“画非徒有笔有墨而已,必须始谓之有笔,始谓之有墨”“抑知乎能淡而后能浓,能白而后能黑。不有淡者,何以湿其浓。不有白者,何以显其黑。故欲其黑也,先求其白。欲其浓也,先求其淡”。还说:“欲创新必先识旧,无旧无以言新。此二者相辅相成,相克相生。”梁先生于指画造诣尤深,其见解亦颇为独到。为保持指画的特色,他强调在指画的技巧处理上,绝不借助于毛颖(毛笔的代称)和器具的功能。他说:“写意花卉,肇始于五代元初,明沈石田先生尽其妙,徐天池、陈道复继之,更深骊得珠,益臻神化。入清,高且园(其佩)先生崛起辽东,易颖以指,虽一花一石之微,信手拈来,无不妙趣横生,自鸣天籁。”梁先生不拘泥于前人成见,在长期创作实践中,不断拓展指画作品格局。他认为:指画虽以毛笔画为基础,在立意、章法、笔墨诸方面应充分借鉴毛笔画的各项基本要素,但不是毛笔画的简单模仿,不是毛笔画绘画效果的简单重复,毕竟指不同于笔,还应突出指的特性,淋漓尽致地发挥指的功能,使之充分显示这一画种的独特个性与魅力,展现其独立的审美价值和表现效能。他说:“指画,用指墨作画,受条件所限,蘸墨不多,也不易控制,是其短处,也是其妙处。这样的线似断非断,似直非直,如屋漏痕,如锥画沙,艺术效果不同凡响,非笔画所能达到。”在指画的技巧处理上,他强调:“指画虽属小技,画理与笔画同,所不同者只工具和意境耳,学指画者必学好笔画方可为之,不是有指便能画,正如不是有笔便能书一样。”

  我曾亲见梁先生创作指画《枫林猿栖》。先生作画全凭几个指头,用无名指和小指准确勾出枫叶的枝干和叶筋,用手掌挥抹粗枝大叶;在刻画猿猴的形态和神情时,发挥指甲和指肚在表现方法上的特有功能,用食指指甲画筋骨,以小指画眼睛,使形象细腻、丰满,栩栩如生地表现了猿猴的神态,描绘出深秋时节枫叶红透的动人景色。指头画用纸,生宣、熟宣均可。梁先生这幅画用的是矾纸。铁画银钩,墨彩淋漓,给人以淳朴古拙的艺术享受。指画《杜甫诗意图》也是当着我的面画的。《登高》是唐代诗人杜甫寄寓夔州时,在重阳节那天到孤城江边登高望远时写的一首诗。如何表现那雄浑开阔的江边秋景?梁先生的指画是这样描绘的:江边山石古拙,气象阴森;山头林木萧疏,片片落叶随风而下;滚滚长江一泻千里,江对岸群山重叠。此画写古人诗意,构图虽简洁,但笔简意未简。

  梁先生曾寄给我一幅字,写的是唐代诗人赵嘏的诗《江楼旧感》:“独上江楼思渺然,月光如水水如天。同来望月人何处?风景依稀似去年。” 每每看到这幅字,就想起梁崎先生对中国画的深刻认知和他的绘画创作理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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