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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年05月27日 星期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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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磅品荐
回忆的轻盈与文化的厚重(图)
张家鸿
《故乡渔事》,刘春龙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23年6月出版。
本书插图

  作为读者,我向来喜欢关于故乡的写作,尤其是散文集,读之如同置身作者故乡,做了一回美不胜收、惊喜连连的访客。故乡是写不完、说不尽、道不完的,不同作家笔下总有不同的故乡气象、风物、味道等内涵,以及种种不同的特征与模样。当刘春龙的《故乡渔事》摆在眼前的时候,盈盈水意已在心中荡漾开来,一圈圈的涟漪经久不绝。

  “有时去荒田拾田螺,常看到水洼里有虎头鲨,趴在一片水草青苔中间慵懒地晒太阳。有人来了,也不见动静。当你伸手去捉时,它才好像刚醒过来,摇着尾巴钻到别处。你只要看准它的游戏路线,顺着摸过去,少有落空的。”虎头鲨憨憨的,容易捉。“找一根细长的竹竿,扣上长长的钓线,钩是那种‘歪嘴’钩,不用坠砣,也不用浮标,随手从草丛中捉只蚂蚱穿上,将钩扔到‘溜水’口,蚂蚱还是活的,顺流而下,一路蹦跳,这就钓上了。”这是鲌鱼,它们虽灵活、凶悍,却不得不上钩。满满的细节,是故乡之所以为故乡的明证,那是独属于刘春龙的,带着他鲜明成长记忆的空间。空间很大,因为记忆会作出无穷尽的选择;空间很小,就是某个村庄、某个湖、某条河。少年时期一帧又一帧画面,被一个个方块字勾勒出一个边、某个角,直至有声有色、画面完整的时候,人物在其中展示音容笑貌、湖面在其中波浪荡漾、船儿在其中随波晃动、鱼儿在网兜里活蹦乱跳的时候,刘春龙的心中尽是幸福与满足。

  一桩渔事背后沉淀着相应的一段光阴,或长或短、或平淡或诡谲、或舒缓或曲折。一桩桩渔事串联起来,正是一部别样的传记,有滑溜溜的手感,有许多偏僻、阴暗的角落,有鱼儿在水中或暗或显的身影,有作者参与过的带着游戏色彩的一次次冒险。

  挖螃蟹、捉泥鳅、摸河蚌、寻黄鳝、挖蛏、钓龙虾……都是无论如何也忘不了的。瓦钓成不成另当别论,单是论工具就很有意思。“找些盖房用的小瓦,两两内侧相对合起,插入破草鞋中,用绳子扎好,扣上一段钓线,这就是瓦钓的工具了。”这小瓦和草鞋搭成的是洞穴,也是小房子,有“请君入瓮”之意,呆头呆脑的虎头鲨,常常上当。“表哥就像表演,鱼叉这儿戳一下,那儿戳一下,一会儿是鲫鱼,一会儿是鲤鱼。”表哥是作者小时候最佩服的人,什么玩的,他都会;怎样叉的,叉哪一种鱼,他也都会。拥有表哥那样的技艺,是刘春龙小时候的理想呢。轰沟,是许多孩子一道完成的,单靠表哥一人可不成。所谓的轰就是把沟里的水弄得浑浊不堪,乱搅一通,把鱼儿吓得直往放置篓儿的地方跑,人们可趁机瓮中捉鳖、坐收其利。

  既是参与者也是观察者的刘春龙,写的不单是自己的成长史,还是一代人的成长史。刘春龙这一代人是足够幸运的,因为有广阔的湖泊、芦苇荡、池塘、渔船以及数不完种类、算不尽数量的鱼儿为伴。在三四百米的河滩上,他挖了二三十只蛏,挖了上百只的表哥就从自己的篮子里抓了一把给他。回家后,本想责怪他几句的母亲,见到篮子里的蛏,也就不骂了。带回来的蛏,成了他逃脱责骂的法宝,亦成了当晚餐桌上的美味。

  鱼儿们是憨厚的,也是机灵的;是笨拙的,也是敏捷的;是小小的,也是大大的。它们一只又一只被捕到、一次又一次被俘获,成为人们餐桌上的美食或卖钱的商品。然而,它们的重要性不止于此,它们是刘春龙的人生之所以是这样而非那样的重要缘由。《故乡渔事》之童真与趣味,主要体现在活蹦乱跳、充满各色神情与身姿的鱼虾身上。一条鱼儿即一道光,一道道光洒进孩子们的心里,成了少年时光最明媚的风景。这样一来,少年时光里多了一些轻快,少了一些沉重;多了一些荡漾,少了一些凝结;多了许多趣味,少了许多乏味甚至无味。

  这是科技迅猛发展、网络时代到来之前的美好时光,大自然的一草一木、河海湖泊深度参与着刘春龙的成长。这是刘春龙再也回不了的过去,也是当下的孩子们永远无法拥有的过去。回望往昔,环视周遭,刘春龙的怅惘常常不可止地挂在文章的末尾,鲜明可感。“这是很久以前的事了。现在早就看不到荒田,自然也就没了抄墩子这样的渔事。即便不在梅雨季节,河面上也还漂浮着许多‘野草’,只是再无抄墩子的身影,倒是趟螺蛳、扒蚬子的渔船越来越多。”

  刘春龙的文章既短且精,少有拉拉杂杂的废话。这是有诱惑力的形式,拉扯读者一次又一次地进入陌生的水域中,看鱼儿出水,看波浪荡漾,看少年与渔民的嬉笑,看他们的一个个动作、一次次收获、一次次喜悦。他的写作既有文学回忆的轻盈,也有文化沉淀的厚重。与渔事相关的林林总总与点点滴滴,是农耕时代乡村记忆的一部分,用文字为之存档其意义不言自明。

  在·线·阅·读

  谁知渔中乐

  那些活跃在《诗经》《楚辞》里的渔事,那些残留在老辈人深深皱纹和长长烟锅里的渔歌,是从什么时候起,如缕缕炊烟,渐渐淡出了我们的记忆?或许我们无力挽回,但我们能够记住,记住那曾经的美好……

  作为一种捕鱼方式,跳白几乎失传了。只是在月明星稀的夜晚,每每看到点点渔火在微漾的湖面上闪闪烁烁,我不知怎的总会想到跳白,并且固执地以为,这种原始的诗意的捕鱼方式一定是个落魄的文人发明的。

  造一条长长的、扁扁的、微翘、低舷的渔船,把船舷的一侧涂白了;再把早已预备好的篾片一根根插上,这篾片当然也是涂白了的;另一侧呢,则扯起高高的渔网。这样,跳白的准备工作就算完成了。

  可以捕鱼了吗?还不行,必须选择适宜的季节和天气。并不是任何季节任何天气都可以跳白的,皓月当空、风平浪静的夏秋之夜才是最好的时机。

  跳白,顾名思义,往白的地方跳。鱼儿大都有行逆流、喜新水的特征,还有趋光性,见到白色船体驶过,以为是哗哗流水,受此诱惑,定然跃跃欲“跳”,这一跳也就跳到船舱中了。那另一侧的网儿则是阻拦鱼儿跃过船身,以防逃脱。

  当一轮明月悄然升起的时候,落魄的文人以一身渔人的打扮出发了。没有伴儿,也没有捕钓工具,就这么一个人,一把桨,一条船。起初,他还有点放不开架子,动作也就显得笨拙,但我们必须称他为渔人。渔人坐在船艄,轻轻地划着桨,让船缓缓地驶过河道、驶过湖面……这时,他的心里仍在担忧今夜的收获,那会是怎样的一个结局呢?

  不过,划着划着,他很快就忘了。天上是朗朗的月,船边是粼粼的水,湖中是柔柔的芦苇,耳旁是喃喃的虫鸣……置身于这样一个环境,渔人忽然有点角色错位了。他有点恍惚,甚而有点兴奋。他只顾欣赏这难得的月夜美景而忘了此行的目的了。他是不是把每一次跳白都当作是一次泛舟夜游呢?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古来多少咏月的诗句从今夜渔人的口中油然吟出:天上月、云里月、水中月,松间月、柳梢月、荷塘月,故乡月、边塞月、窗前月……他的思绪似乎已飞入蟾宫了,不知为何,有两行泪水顺着脸颊悄然流下……

  “扑哧”一声,渔人愣了一下;再“扑哧”一声,渔人缓过神来;又“扑哧”一声,惊喜飞到渔人的脸上。就在他触“月”生情时,舱里已经跳进好多鱼了,鲌鱼、鲢鱼、鲤鱼、鳊鱼……渔人哑然失笑,不禁摇了摇头,似乎为刚才的失态而自嘲了。

  就这样,渔人一边欣赏着河湖的夜色,一边低吟着咏月的诗句,一边操纵着跳白的渔船……一路惬意、一路收获。他觉得这样挺好,有一种超然物外、羽化登仙的感觉,竟不知“东方之既白”了。

  都说渔家苦,谁知渔中乐?能够把捕鱼与赏景结合在一起的,跳白是个极好的例子。朋友,什么时候有空,我带你去跳白?遗憾的是,这只是愿望而已,我们现在已看不到跳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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