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年过中秋,中秋又将至。月亮在走,我们也走。走过了春夏秋冬,走过了天长地久。
记忆中最早的中秋,是奶奶坐在大门口唱给我们的歌谣:“月婆婆,筛锣锣;炒豆吃,没柴火。拾去吧,怕扎脚;偷去吧,怕狗咬!”我们都笑了,觉得这个月婆婆,肯定是个又馋又懒的人。自己想吃炒豆,却又不愿意去拾柴。更可笑的是,她竟然想到了偷。
第一次吃月饼,是我十来岁的时候。那时候生活困难,供销社里买不到月饼。中秋临近,父亲想方设法弄了两斤面粉,还有几两白糖几两油,开始做起了月饼。他把面、糖、油搅和到一起,然后用一个月饼模子,扣出了二十多块月饼。接着放到大锅里,像烙饼一样烙。我们兄弟几个,围在一边看着,眼巴巴地流口水。因为没有烤炉,月饼熟了以后,依然是白色。但放在嘴里,又酥又香又甜。我敢说,这是我吃到的最好吃的月饼。只可惜,妈妈命令,每人只能吃一块。剩下的那些,都送给了我姑、我姨等亲戚。
上世纪70年代初,为了庆祝中秋,我们村的生产队,给每个劳动力发了一块月饼。很多人都兴高采烈,一边吃,一边笑。而有一个叫汪印海的人,咬了一小口之后,几次把月饼送到嘴边,却没有张口。有人问他:“怎么不吃呀?”他叹了一口气说:“想想家里的4个孩子,我是口口难咽哪!”家里的4个儿女,都还没有吃到月饼。作为父亲,怎么咽得下去?
到了上世纪90年代,中秋月饼进入一个鼎盛期。各大生产厂家,不仅拼工艺、拼质量、拼特色,而且竞相给月饼穿上美丽的外衣。一个比一个漂亮,一种比一种昂贵。有些包装,大盒套小盒,竟有很多层。包装的价值,远远超过实际月饼。
中秋,当然不能只是吃月饼。随着黄金周的出现,旅游也成为一种新时尚。到海边赏月,到草原赏月,到山顶赏月。看月,看景,看人,酒醉,心醉,情醉,晕在其中,乐在其中。
那年中秋,我去山东诸城寻找苏东坡创作《明月几时有》的地方。诸城古称密州,居于山东半岛的根部。宋神宗熙宁八年(1074),38岁的苏东坡被调往密州担任知州。作为一个政坛上的失意者,苏东坡是一个想得开的人。他在诸城修建了超然台。在这个台上,苏东坡不仅一气呵成,写了《水调歌头·明月几时有》,还创作了《超然台记》《望江南》《雪后书北台壁二首》等大量名篇,逐渐形成了“游于物外”“无往而不乐”的超然思想。这个超然台,已于2007年修复。站之其上,望空揽月,把酒问天,仿佛我们自己的视野和胸怀,也穿越了时空,出神入化,炉火纯青。
今年中秋节前去超市买菜,发现收款台附近摆放着一大堆月饼,上写:“最传统的月饼,5元1包,1包5块!”什么月饼,是“最传统的月饼,而且这么便宜”?于是买了一包,回家尝尝。这一尝,不禁拍桌叫好。原来,它的最大特点,就是油少、糖少、馅少。成本低,味道好。
过几天,有朋友从远方寄来一盒月饼。说是南方的高档产品,300多元1盒,平均每块40多元。打开一看,块头比我买的1元月饼小了一半。薄薄的皮,里边一个鸡蛋黄,还没有熟透。老伴儿咬了一口,大呼难吃。我尝了尝,也感觉一般。只能说:“我们吃的,是一种心意。千里寄月饼,味差情谊重。”
多彩的中秋,多重的味道。但愿人长久,天涯共幸福。
题图摄影:苑思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