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当正午,炎炎烈日炙烤得河面水雾蒸腾,蝉鸣如嘶,行人在急慌慌赶路,蓦然望去,竟被道旁的紫薇花惊艳了双眸,这绚烂之夏花,在如火的骄阳暴晒下,开得紫英灼灼,娇艳绚丽。花儿一嘟噜一嘟噜傲绽枝头,那容华婉婉的妙蔓之姿,尽显生命的华美与卓绝。
江南若觅清凉地,当数古韵悠悠的园林亭廊处,静伫细凝,紫薇柔枝蔓衍,枝头丛丛簇簇的盈盈花瓣,似仙子着层层打着褶皱的妙蔓裙袂,在骄阳下清风里摇曳漫舞。一粒粒滚圆的花苞裹于花球间,似圆润的珠玉,苍雅盘虬的枝丫,一点点蜿蜒逶迤,繁密的花儿压得枝条弯腰下探,有的横枝斜逸飘入扇形的回廊窗牖处,衬在白墙幽窗间,如待字深宅的名门闺秀,在痴痴凝望她的“紫微郎”。
古园清幽,花枝涌动,神思也游弋于大唐的丝纶阁,在九曲桥边潺潺流水中,眼前掠过如画一幕,白居易在日暮黄昏,与他钟爱的紫薇花寂然以对,而那句看似清丽浪漫的佳句“紫薇花对紫微郎”,似一种妙合无垠的人与花语,胸中的怅然尽在相望无言中。
那年,随友人一同游览紫薇植物园,抬眸的一瞬,爱花如痴的我,不禁为花匠的独具匠心拍手称绝,各种紫薇树造型如一场视觉盛宴。傲然挺立的“丹顶鹤”,羽翼用藤条编织,极巧妙地将紫薇枝干嵌入其间,花枝含于“鹤嘴”,构成了一幅奇妙的“鹤衔紫薇图”。花瓶造型的紫薇,更显喜庆贵气,胭脂色的花瓣缀满枝头,它们从瓶口像开屏的孔雀徐徐漫逸,藤蔓编织的镂空花瓶间,缀着一粒粒莹莹闪亮的珠子。地上落红一片,宛如铺了一层绒毯;不远处的一座紫薇凉亭,亭顶酷似皇冠,亭柱用紫薇光滑的树干支撑,亭盖则用紫薇花枝搭成飞檐翘角的六角花亭,一位妙龄女子在亭中拉着二胡,曲调宛转悠扬,那人与花儿共妖娆的柔媚旖旎,看得人不忍移步。
循暮色徜徉于湖边林下,绮丽绚烂的晚霞,映得河面波光潋滟,盛夏酷暑已是“绿肥红瘦”时,唯满塘荷花与缀满枝头的紫薇开得袅袅娉婷。一群顽童,像彩蝶般从滑梯上“轻舞”而下,飞奔着跑到紫薇树下“挠痒痒”,一句“快看快看,树在笑呢”让我驻足莞尔,这“爪其本则枝叶俱动”的“怕痒痒树”,它“笑”得花枝乱颤。不由得想起汪曾祺先生那句“简直像一大群幼儿园的孩子放开了又高又脆的小嗓子一起乱嚷嚷”。这趣味的老先生说这“繁”得不得了的花,“真是乱,乱红成阵,乱成一团”,也乱得姗姗可爱,莹莹清秀。
在这炎阳炙人的盛夏,鸟儿都栖凉木躲于浓荫深处,萋萋草木被灼晒得蔫头耷脑,最是那凌空向日开得繁盛靓丽的紫薇花,把浓情夏日倾情装扮。冬有腊梅夏有紫薇,皆在向我们展示着生命的凛然风骨与清贵傲然之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