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新吗?它每天东升西落,每天同一个太阳同一片天,起起落落的,何新之有?而中国人很早就把太阳的起落在大地上标上了刻度。先是将影子最短的这一天叫作夏至,又将影子最长的一天叫作冬至,又将昼夜平分的两天叫春分、秋分。中国人造字很聪明,太阳一起一落叫一日,月相变化的一个周期大约为一月,从暖到冷的四季循环叫一年。在现代社会,公元纪年已成为主流的纪年方式,后来随着时区的划分,让时间有了更精细的刻度,每年的元旦零时也成了很多地方跨年的庆典时分。所以也有了这么个话题——有一种新叫元旦。
孔老夫子有一句很精彩的话:“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孔子立于川上,望着滔滔东去的江水,喟然长叹的这一幕,穿过时间的洪流,仍在我们心中激起回响。那不仅是一个智者对光阴的直观体认,更是一声关于存在本身的永恒叩问。
时间这个概念给人留下永远回不去的遗憾。自从我们知道了时间,知道了纪年,知道了元旦,这个遗憾就出现了,似乎更有数不清的焦虑埋在时钟的滴答声与手机的显示屏上。
人生是由无数个刹那组成的,这一个刚到,下一个就到,时间的流逝与丢失虚空就在当下。在这方面可能诗人陶渊明活得最通透,有一年正月初五,新的一年才五天,天气澄和,写诗记事,“悲日月之遂往,悼吾年之不留”,诗中还有这样四句:“中觞纵遥情,忘彼千载忧。且极今朝乐,明日非所求。”现代人常因过去萌生回忆而遗憾,又为筹划未来焦虑而分心,诗人陶渊明告诉你我,把这些都忘了吧,今天快乐着管明天是什么。
人们越来越重视时间的节点,如年节、节气、纪念日等,尤其到了五年、十年或百年的大日子。摆脱时间压力与工具理性的支配,或许,适度的随性能调和过度的理性束缚。高铁时间把人带进了高速时代,当万人对着天津的世纪钟在跨年时刻齐声高喊倒计时,时间的精确性似乎成为聚集的号召力,被工业化社会用来规范劳动和生活,在某种程度上形成了“时间就是一切”的效率文化。试想,如果没有时间刻度,社会可能不会出现严苛的作息表、截止日期,人的生活节奏可能会更依赖自然节律。如果抛弃精确的时间,人可能会更依赖太阳、月亮、季节、动植物变化等自然信号来调节活动。“姑苏城外寒山寺,夜半钟声到客船。”夜半是几点几分几秒?如果我们非要一个精确时间,恐怕诗意全无啦。这种生活方式似可促进人与环境的协调,减少与自然节律的脱离。
我们不会回到农耕时代,即便许多从乡村来的准城市人又回到了农村,一下子从挤地铁的争分夺秒回到了“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时段,感觉时光匆匆的一天天似乎变慢了,到了跨年那一刻村头可能也多是静悄悄的。
“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我们每个人都站在时空面前,无奈地看着似水般流走的时间,恍惚中是我们的错觉吗?明明是云在月下飞跑,而感觉却是月走云不动,明明逝去的是时间,而结果呢?人却没有了童年,逝去了青春,衰老了容颜。所以外国有哲言说——
“你说时间是流逝的吗?不,时间停伫,我们才是流逝的。”
我们可能都是时间的被流逝者,弃掉旧日历,元旦的太阳冉冉升起,而我们永远无法把太阳拥进怀里,永远不能把镜子反射出来的“光片”按在手心里。实际上,太阳平等照耀一切,我们不可能拥有太阳,但我们可以与阳光约会,和开朗结缘,会觉得天透着蓝,树摇着绿,水漾着清。别沮丧不快,别自找别扭,别绕到阳光照不到的那一面的阴影中,让阴冷郁闷袭扰你。
阳光每天都洒给我们,你与阳光有约吗?接受阳光的约会,纵然生活中可能时不时飘来阴云一片,纵然生活中可能会有层层枝叶遮挡阳光,但只要有约,不仅元旦的太阳是簇新的,每天的太阳也都是新的。
文末想起庄子和惠子观鱼的公案,二人游于濠梁之上,庄子说,这白色的小儵鱼出游从容,鱼很快乐呀。二人由此展开了你不是鱼怎么知道鱼快乐的讨论,庄子说你不是我,怎么知道我不知鱼快乐?
其实,你心里储存着快乐,会感觉被周围的快乐包围,你看到的元旦太阳就一定是新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