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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年05月20日 星期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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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风掠过枇杷林(图)
刘平

  小满时节,正是枇杷上市的时候,路边的枇杷树挂满了黄澄澄的果子。叶片肥阔,像撑开的绿伞,累累果实从叶底探出圆脑袋,在南方潮湿的暖风里轻轻摇晃。忽然想起老家的俗谚“枇杷黄,医者忙”,往年这时节咳嗽的人多,枇杷叶子熬水是极好的。如今只见满街奶茶店在初夏推出冰糖枇杷饮,玻璃杯里沉浮着几片黄玉似的果肉。

  我的童年可没有这般精致的吃法。巷尾水龙爷家那株枇杷树,是整条街孩子的念想。5月里看果子由青转黄,像数着天上的月亮盼十五。水龙爷年轻时在码头扛活儿,晒得一身古铜色,独居的他总把枇杷树当儿女照料。我们几个顽童偏要学孙猴子偷蟠桃,踩着邻家矮墙去够那青果子。酸涩的汁水溅了满襟,第二天舌苔都泛青,却还强撑着说“甜得很”。

  老人端着豁口搪瓷缸子站在廊下笑。他早发现了断枝,却只是往墙根撒了圈石灰防虫。待枇杷熟透,他会拎着竹篮挨家送。我躲在母亲身后,看那双结满茧子的手捧来半篮金果,粗瓷碗里盛着冰糖枇杷膏,说是“给娃儿润润嗓子”。母亲后来教我认枇杷叶背面的绒毛:“要挑老叶子,绒毛密实,药性才足。”那些绒毛在阳光下泛着银光,像水龙爷两鬓的白霜。

  7年前在上汪宕村扶贫,满村枇杷让我恍惚回到旧巷。红土墙前的老树弯着腰,枝条垂到青石板上,熟透的果子摔成金泥。村主任说年轻人都去了沿海电子厂,留守老人摘不动,任鸟雀啄食。“前年台风刮落半树果子,烂在沟里像铺了层铜钱。”我在笔记本上记下“枇杷深加工”几个字,笔尖洇开了墨,像化不开的惆怅。

  最难忘张家阿婆的院子。八旬老人独守三棵枇杷树,枝丫间还挂着孙儿的拨浪鼓。她教我熬枇杷膏。老人往陶罐封口糊黄泥,突然落下一滴泪:“孙子说城里枇杷罐头甜,可哪儿有树荫底下现摘的好吃?”

  前年5月刷手机,忽然跳出“上汪宕枇杷妹”的直播。镜头里正是张家阿婆的孙女,面前摆满枇杷膏,身后堆满黄灿灿的果子。“咱们古法熬膏不用添加剂,您看这拉丝……”弹幕飞过“助农加油”,小姑娘用竹片挑起琥珀色的膏体,背景音里隐约有画眉鸟在叫。去年冬天重访上汪宕,腊月里的枇杷树正开花。灰褐枝干满是白茸茸的花球,远看像落了一树新雪。村口刚好遇见“枇杷妹”,她如今已是合作社理事长。

  山风掠过枇杷林,摇落细碎的花瓣。忽然记起水龙爷的竹篮,粗粝的篾条磨得发亮,盛着的何止是金黄的果实。那些被酸涩青果硌疼的岁月,那些在异乡电子厂流水线上流逝的青春,此刻都化作花间的清甜。枇杷树在冬天孕育花事,来年小满,又是满枝头的希望。

  归途中,车载广播正唱:“黄金果,白玉花,经冬犹绿夏垂华……”我摇下车窗,见山道转弯处闪过几树新栽的枇杷苗,塑料膜裹着嫩茎,在暮色里泛着微微的白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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