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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年04月18日 星期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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鸣啭唧啾(图)
阎晓明

  拂晓,总是在动听悦耳的鸟语中揭开帷幕。我,也几乎每天都能在这唧啾唧啾的天籁中惬意恬愉地醒来。哦,什么时候,不同声部的鸟的奏鸣竟抵挡了机动车的喧嚣,使我们现代城市人也能分享孟浩然那“春眠不觉晓,处处闻啼鸟”的神妙诗境了呢?

  儿时最早认识的鸟儿应该是麻雀。上小学的那一年刚好赶上“除四害、讲卫生”运动,麻雀与老鼠、苍蝇、蚊子同被列为“四害”。学校的广播说麻雀是农作物的大敌,它们在农田里啄偷谷粒、小麦,农民伯伯用汗水为我们种出的稻麦竟被白白地抢食夺吃。班主任布置的家庭作业就有帮家长和邻居驱赶麻雀这一项,于是我们见了麻雀就敲锅敲盆惊跑它们,同学张铁栓曾目睹无处落脚不停飞的麻雀从天上掉下来过。会做木工活儿的同学周国栋自制了一把弹弓,说借我打几天麻雀,还抓给我一把自制的干泥丸权当“子弹”。怎料一场大雨把我裤子口袋里的“子弹”淋成泥糊,射雀的梦也随之泡汤。见课本上有用筛子扣麻雀的插图,便又学。没有筛子,用拴了长绳的筷子支脸盆,脸盆下撒点儿馒头渣,待麻雀飞来吃大餐,一扽绳子就能盆扣麻雀。可叹,馒头渣从未有异动,麻雀不露头,空悲切。

  不过,我终于在八年后报了麻雀这一仇。那是15岁到河西走廊农建部队拓荒后的事情。我作为七连二排四班班长,奉命带全班跟着连长到团部种子库装卸小麦籽种。我们将筛选好的麦种装进麻袋,再背起近二百斤重的麻包,踏着跳板将其码垛至高处。多数人将麻包背在背上,用双手在头的两侧紧紧抓住上边的两个角,或从下面用力托住。而我当时个头儿虽高却极瘦,像根细麻秆儿,麻包刚一压到背上便两腿抖颤,感觉身体马上就会断折,麻包便很危险地从后背溜至后腰。危急中用大腿竭力撑住,麻包竟稳稳地固定在后胯上了,我用右臂夹着麻包沿跳板奇迹般的向上攀去,居然阴差阳错引得全班一片叫好:“单臂夹包上跳板,果然身大力不亏!”码好第一只麻包后,突然看到一群麻雀从内山墙尖顶的洞巢飞落到种子堆中,不仅在我们面前“大快朵颐”,相互间还“嘀嘀咕咕”。望着它们“旁若无人”和“得意忘形”的样子,想着我们为选种累得要死的艰辛,儿时一场场失败的驱雀战、弹弓战、扣盆战又仿佛重现眼前。

  当团部广播站的收工号响起时,连长将库房钥匙交给我,命我次日继续带全班来此装卸。我注意到库内刚好有两把梯子,于是,暗暗决定对雀儿们打一场反击战。当晚,我和三名战士披着月色赶回库房,在内山墙两侧各竖一梯。两名战士在其中一侧堵住雀巢洞口;我攀至另一侧洞口,右手执手电筒照亮雀巢,戴了手套的左手伸进窝洞去掏,每掏一只麻雀就向下递给拿着大布兜的战士。连窝端后,又用旧报纸将两边洞口塞严,防止麻雀再来筑巢偷吃……

  上世纪90年代初我调回天津时,国家刚好将“爱鸟周”活动以法规形式确定下来。通过每年4月1日国际“爱鸟日”和4月第3周天津“爱鸟周”的科普宣传,我才知道,麻雀的身份竟然实现了华丽转身,已从“四害”变成了“三有”。“三有”保护动物即2000年国家林业局发布的简称为“三有名录”的《国家保护的有益的或者有重要经济、科学研究价值的陆生野生动物名录》中的保护动物。麻雀在控制害虫、种子传播、维持食物链平衡稳定、增添生态活力等方面对自然生态有益,同时也是生态系统的指示物种,所以名列其中,受到保护。受到保护的麻雀早已无需“担忧”被驱的危险、弹弓的威胁、扣筛的陷阱。如今,走在街头,它们会在你脚下蹦蹦跳跳地觅食;漫步林间,它们会在树冠间叽叽喳喳地欢语;宅在家中,它们也会找上门来,落脚阳台、瞪着小眼,好奇地与你隔窗相望。它们自由自在地享受着春风、阳光、美食,以及与人友好相伴的时日,真的回归为“愉悦”“欢欣”的喻体,化身为“欢呼雀跃”“凫趋雀跃”“雀跃而游”“拊髀雀跃”等成语中生动的精灵。

  搜寻“三有名录”,又发现了沙鸡和原鸽,它们至今仍为城市里难得一见的鸟纲物种,而我却曾有缘窥其一斑。犹记大漠拓荒岁月,每逢轮到牧驼,我常仰卧于被烈日晒得发烫的戈壁上,将身体摆成一个“大”字,一边照看骆驼,一边听小蜥蜴在耳边爬行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经常的,空中会有一种“沙沙沙”的响声仿佛呼啸着自远而近,接着,一大群频扇翅膀的鸟儿从头顶上方疾风般掠过。在这“鸟不拉屎”的悲凉之地,能惊现如此壮美的鸟群超低空飞行,也不失为大戈壁上一道耀眼的奇观了。它们,便是毛腿沙鸡。听老职工说,沙鸡傻得很,只知急飞,不懂避障,经常撞落在水泥电杆下,捡回来烧了吃,非常美味。列入“三有名录”后的沙鸡当然不可能再做野味美餐,但愿它们尽快提升智商,不要再向着水泥电杆“以头抢地”了。

  当时,原鸽也曾被当作餐桌美味来着。原鸽,就是野鸽,一说是家鸽的祖先。麦收时节,我们下河清农场的麦场就会落下百十来只野鸽,咕咕欢叫着乐享粮食丰收的盛宴。我们制作了很多麦草人,也养了守护麦垛的狗,但假人真狗都奈何不了它们,鸽儿们依然“故我”、埋头聚餐。某日,卫生队的一位队员端来一碗红烧野鸽,我特奇怪:“靠什么诀窍捉了这么多?”他诡谲一笑:“在麦粒儿里拌了点儿安眠药,它们一睡,我们就收。”现今谁还敢捕、谁还想吃?2022年,南方某地三人用气枪、夜间照明等设备打下10只野鸽,三人犯非法狩猎罪,分别判处拘役4至6个月不等刑期,赔偿生态损害损失3000元。

  随着“依法保护鸟类、建设美丽中国”爱鸟护鸟意识的普遍树立和提高,原先难得一见的鸟儿也都出现了。在北京上班时,有一年夏日常去菖蒲河看野鸭带着身后一串鸭仔戏游,鸭队两侧的水面被它们划出一道人字形的波纹,缓缓漾开。每到冬季,又会漫步于家乡海河之滨观赏白色候鸟,有的展翅空中,有的栖息水上,还有极小的雏鸟三五成群地练习游泳。最惊喜的是,一次在津河边的灌木丛中,竟奇遇一只美丽的戴胜,头上仿佛戴着一顶在生态保护战中赢得胜利的桂冠。

  因为爱鸟,开始为各种鸟鸣录音,鸣啭唧啾中,有的粗犷,有的婉转,有的低吟,有的高歌;花香鸟语里,白头翁清脆的鸣叫像在高唤着三音节的“今晓月”,还有一对鸟儿则似相互问答:“讲不讲?”“讲也讲不清!”因为爱鸟,愿在树荫下和草坪间的步道上与鸟相伴,伸展双臂学鸟儿飞翔,并拢双腿学喜鹊跳跃,快走急行学白鹡鸰滑步(鲁迅先生在《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中将白鹡鸰称作“张飞鸟”,不仅因其黑脸白颊像极张飞的京剧脸谱,也因其有张飞那般暴躁的性格)。因为爱鸟,也常去河滨湖畔看美丽的白鹭,看它伫立石端的优雅,看它小憩枝头的惬意,看它展翅凌空的抖擞,看它捕食水边的谐趣,有一天还目睹了“一行白鹭上青天”的诗意场景。

  又是一个拂晓,鸟儿们又开始活泼泼地唱了,我也又在这鸣啭唧啾的绝妙乐曲中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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