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爱家乡七里海,它给人的印象就是一个字——美。那茫茫芦荡与粼粼碧水交相辉映,共生共存,绘就一幅绝妙的生态画卷,彰显出一种大气之美、秀丽之美、灵动之美。除了风光秀丽,七里海还是一个物种基因库,聚集着种类繁多的野生动植物,是生物多样性的典型地区之一。
七里海地处宁河区境内,属于古海岸与湿地国家级自然保护区。区域内,有连片芦苇六万亩,水域面积三万多亩,大小湖塘十多个,其中最大的一个有一万亩,是海退过程中,在天津平原遗留下的最大的沼泽洼淀之一。
游览七里海,不经意间,就会发现千姿百态的鸟儿。这里聚集的鸟类有二百五十多种,五十至六十万只。除了大量鸭、鹭、鸥、鹬等普通鸟类,还有国家一二级保护鸟类,如东方白鹳、大鸨、白枕鹤、灰鹤、天鹅、白琵鹭、鸮、隼、鹰等,多达五十多种。鸟儿多了,一扫多年来那种沉寂景象,七里海处处充满勃勃生机。
鸟儿向来招人喜欢,那漂亮的羽毛、优雅的体态、潇洒的姿态、悦耳的鸣叫,无不给人带来愉悦与美的感受。近些年来,七里海漂亮的鸟明显增多,有些是过去不曾见到过的,比如环颈雉,俗称野山鸡,一身锦衣,配上绸缎般的长尾巴,将美烘托到了极致。因为名字中带个“山”字,过去总以为是山里的鸟,极少见到。近年常常看到它们成双成对地散步,待快要接近时,它们才扑棱棱飞起。再如黑翅长脚鹬,这是一种水鸟,白身子、黑翅膀,鲜红的长腿,就像一件精美的艺术品,被称为“水鸟模特”。它们经常三五成群地在浅滩上觅食、散步,使人感到意外的是,这鸟跟丹顶鹤一样,还会“跳舞”。那灵动飘逸、轻盈自如的“舞姿”,很像是在跳芭蕾舞。还有许多漂亮的小鸟,如留着“两撇胡”的文须雀、闪着浅蓝亮光的翠鸟、灰头棕背的伯劳、栗褐色羽冠的小太平鸟,等等。这些玲珑小巧、色泽艳丽的鸟,看着就让人赏心悦目。
鸟类有很多特殊的习性,不被人所知。有一种浑身漆黑的水鸟,学名鸬鹚,多时达到三四千只,飞起来黑压压一片。它们追逐水中之鱼,一口气潜游三五十秒不成问题,潜入水下十米深也不在话下;鹌鹑个儿不大,却“生性好斗,独不惧人”,常见它们捉对儿“厮杀”,因为好斗,清代时的斗鹌鹑,成为盛行一时的游戏;有一种叫苍鹭的水鸟,在水边一站就是小半天,偶有小鱼游过来,才一抻脖子吞进嘴里,美美地吃掉,人们便戏称它为“抻脖老等”;大杜鹃自己不筑巢,专门侵占大苇莺的巢,产了卵,还让人家代为孵化、喂养,大苇莺不但不嫌弃,反倒视为己出,从孵雏一直喂到小鸟出窝,千辛万苦,无怨无悔,等幼鸟会飞了,大杜鹃来了,“咕咕”一叫,将幼鸟领走了……大千世界,真的是无奇不有,让人品咂不尽。
令人欣喜,近几年在七里海,稀有珍禽不再那么难见了,“稀客”成了“常客”。那些浑身雪白的大鸟,过去因水质不好,轻易不来。如今,水清岸绿了,一拨接一拨的鸟慕名而至。东方白鹳是重要“客人”之一。前几年,最多也就见到十几只,而今一聚就是三五千只,约占全球总量的一半左右。相继光临的,还有上万只天鹅、一两千只白琵鹭、数百只白枕鹤。
清晨,薄雾笼罩之中,鸟开始嬉水;旭日初升,一只只鸟忽地腾空而起,当空起舞,玩耍一阵后,又纷纷落在岸边,铺展了足有三四里长的鸟阵。令人惊艳的是,它们似乎也知道这里的乡人友善,时常毫不顾忌地飞落人前,或悠闲散步,或低头觅食,或相互嬉戏,让人从容地一睹其芳容。
生态环境的改善,还使好多候鸟改变了习性。往年,一到繁殖季节,白琵鹭就飞往北方了,现今,到了繁殖季节还成群结队地满天飞。它们是不是留下筑巢了呢?人们一直存有疑问。2024年夏天,终于见到亲鸟喂小鸟,这才肯定它们是留下安家了。平时,看不见凤头鸊鷉的巢,等亲鸟带领幼鸟从苇地里钻出来,排成一溜儿在水面上游荡,才知道它们是在此繁衍了。
冬天,有些野鸭、大雁也不飞走了,有片水域聚集了五六万只,搅得水面都不结冰。它们鸣叫起来,“咕嘎咕嘎”的声音传出三四里地远。这种“奇观”,几十年来没有见过。还有不少全球濒危鸟类,如震旦鸦雀、中华攀雀、北长尾山雀等,阔别了十多年后又回来了。
七里海生物多样性的另一特征,是一百六十多种野生植物。水中,生长着一片片的香蒲、水葱、荆三棱,开着一片片俏丽小黄花、小白花的荇菜、菱角。岸边,恣意绽放着各种小花,红蓼、旋覆花、益母草、泽兰、牵牛等。一片片,一簇簇,无不氤氲着无羁野性,散发着淡淡清香。
有些野菜可以食用,马灵菜(马齿苋)、黄须菜(盐地碱蓬)、扫帚菜(地肤)、落藜菜(黎)、星星谷(长芒苋)、苣荬菜、茵陈蒿等。旧社会用以充饥,今天成了难得的“野味”。食之,不仅营养丰富,还给人重拾野趣,回归大自然之感。
还有些野草是中草药,如曼陀罗、酸浆、益母草、罗布麻、蒲公英、地黄等数十种。罗布麻是一种紫茎粉花的植物,《三国志·华佗列传》称,罗布麻是神医华佗主治眩晕症(现称高血压)、延年益寿的传世方剂。据说,张骞出使西域,楼兰国王献给汉武帝的特殊贡品,就是以罗布麻研制的长寿不老药丸。汉武帝坚持服用,成为我国历史上第一位寿命超过70岁的皇帝。
“红姑娘”,学名酸浆。仲秋,挂满枝头的果萼,像一盏盏红灯笼,随风摇曳。鲜红的果实红红的、圆圆的,跟红珍珠一样。至今,乡村好多老年人得了咽喉肿痛,就喜欢用它沏水喝,非常见效。此外,华黄芪的籽中药称“沙苑子”,可补肾壮阳。地黄的根中药为“生地黄”,有清热凉血、养阴生津等功效。还有更珍贵的野大豆,被列入《中国稀有濒危植物》红皮书。野绿豆、酸浆、倒地铃、二色补血草等,在华北地区已非常罕见。
七里海还有个重要成员,那就是麋鹿。麋鹿,体长两米、肩高一米,冬季为棕灰色,夏季为红棕色。它的角似鹿非鹿,脸似马非马,尾似驴非驴,蹄似牛非牛,故又称“四不像”,外国人称之为“天下奇兽”。
前些年,在七里海及周边地区曾发现三十余处化石状和半化石状的麋鹿角,经科学测定,距今两千四百至三千年。说明那时的七里海,已经由与古渤海相连的大海,演变为沼泽洼淀,正适宜麋鹿生存。为了恢复这个珍稀物种,2011年,七里海从北京麋鹿苑引进十头麋鹿放养,现在已经繁衍到了三十多头,再现了昔日麋鹿成群的景象,这也是目前天津地区唯一的野外麋鹿种群。不可思议的是,麋鹿群中竟发现了两头白色麋鹿,这在国内乃至世界都极为罕见。
《本草纲目》记载:“鹿喜山而属阳,故夏至解角;麋喜泽而属阴,故冬至解角。”一般鹿蹄子纤细,善于奔跑,而麋鹿蹄宽似牛,适于在沼泽地中行走。麋鹿还是出色的游泳健将,在池塘洼淀中如履平地,横渡江河易如反掌。鹿是吉祥、喜庆的象征。自古人们就喜欢麋鹿,并屡屡见诸民俗、绘画、器皿、建筑及史籍之中。《庄子》有“人与麋鹿相处,耕而食,织而衣,无有相害之心”的记载;东汉刘向有“麋鹿成群,虎豹避之”的说法;唐代白居易有“龙蛇隐大泽,麋鹿游丰草”的佳句。清乾隆皇帝喜欢麋鹿,自作“麋鹿解说”,刻于鹿角,并赋诗“真教见猎心犹喜,黄羊麋鹿满平郊”“岁月与俱深,麋鹿相为友”。可见,自古以来麋鹿就是人类的朋友。
麋鹿喜欢在湖边啃食青草,在清澈湖水中散步,它们时而昂头远望,时而“哞哞”鸣叫,在碧水绿苇映衬下,棕红的体色格外显眼,它们走到哪里,家乡就多了一道靓丽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