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春秋中期,晋、楚两国在今河南荥阳附近会战,史称“邲之战”。在这场激战中,晋军由于将帅失和、指挥失调,以致溃不成军,上中下三军折其二,仅上军未败。
据《左传·宣公十二年》记载,晋军逃跑过程中还发生了一段有趣的小插曲:
晋人或以广队不能进,楚人惎之脱扃,少进,马还,又惎之拔旆投衡,乃出。顾曰:“吾不如大国之数奔也。”
惎,在这里是指启发或点拨。译为白话,大意是说,晋军因战车簇拥在一起而跑不快,楚国士兵见状,在后边喊道,车前的横木太碍事了,赶紧抽掉啊!没走多远,晋军的马在原地打转,不肯前进,楚国的士兵又喊道,车上的旗子太兜风了,赶紧拔掉啊!就这样,在楚人的指点下,晋军最终成功脱逃。突围后,晋国一位士兵回头调侃说,我们不如某大国逃跑的经验丰富啊。言外之意是说,楚军经常吃败仗,所以才那么熟悉撤退的招数。
《左传》记述的这一场景,简练之至,风趣之至,原文不到五十字,却让我们得以窥见刀光剑影的战场上,还有如此戏剧性的一幕。晋国士兵脱困后不忘反讽的调皮神态,读来让人忍俊不禁。换作今天,足以制作成系列动漫及表情包。
莞尔的同时,让我们也不得不佩服古人精练而又传神的表达艺术。须知,《左传》成书的年代,距今已逾两千五百年,史学大家左丘明不愧为“百家文字之宗、万世古文之祖”。一部《左传》,共约18万字,涵盖了春秋两个多世纪的历史,为我们留下的成语多达四五百条,仅商务印书馆编写的《中国成语大辞典》就收录了二百多条。常用的如,东道主、执牛耳、止戈为武、宾至如归、从善如流、言归于好、除旧布新、居安思危、有备无患、举棋不定、唇亡齿寒、筚路蓝缕、厉兵秣马、一鼓作气、多行不义必自毙、风马牛不相及等,都能在《左传》看到原话。
反观有些文章,动辄假大空,言必碎碎念,“连篇累牍,不出月露之形;积案盈箱,唯是风云之状”,即便是妙语迭出,究其实毫无营养,又有谁会喜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