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寔是魏晋时期的名臣,位列三公,《晋书》评价他“清身洁己,行无瑕玷”,堪称道德楷模。不过他在历史上最令人惊艳的,却是睿智与远见。
刘寔是东汉章帝刘炟第五子济北惠王刘寿的后裔,真正的“帝室之胄”,但他出生时东汉正在风雨飘摇之中,家境甚至比不上普通人家,父亲刘广虽做过县令,但因病早逝,尚且年幼的刘寔和弟弟刘智被迫以售卖牛衣(一种给牛御寒的衣物)为生,经常饥一顿饱一顿,有时不得不去行乞。尽管如此,刘寔却酷爱读书,史书上说他“手约绳,口诵书,博通古今”,一边手中缠着绳子劳作,一边口中背诵书籍,通过持之以恒的求学,终成博通古今、学识渊博的人,尤其以精通“《春秋》三传”(儒家典籍《春秋左氏传》《春秋公羊传》《春秋穀梁传》的合称)闻名。有一年,州郡派人考察人才,有人推举刘寔为秀才和孝廉,在当时选拔人才实行的是察举制,在地方被举荐为秀才、孝廉,就能前往京师接受考核,最终走上仕途之路。面对“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的绝好机会,刘寔却出人意料地谢绝了。
不久,刘寔孤身来到洛阳求职,凭借过人的才能,得到了一个“计吏”的职位。“计吏”负责定期向朝廷汇报当地社会经济与财政收支情况,这种职位的特点是“微而不轻”,官职虽然低微,但却因能经常向上级长官汇报工作,而更容易得到长官的赏识。果然,因为工作出色,刘寔很快得到权臣司马昭的赏识,先是调为河南尹丞,又迁尚书郎、廷尉正,后又历任吏部郎,参相国军事,受封循阳子的爵位。不得不说,刘寔选择了一条更快的晋升之路,他深远的考量非一般人可比。
魏元帝景元四年(263),司马昭开始谋划攻打蜀汉,他以钟会、邓艾为主将,策划三路伐蜀。刘寔时任参相国军事,出兵之初,有人问他:“二将能平蜀吗?”刘寔回答说:“破蜀是必然的了,只是二人都不得生还。”问他什么原因,刘寔笑而不答。后来蜀汉很快被平定,但邓艾受诬而死,钟会谋反被诛,伐蜀主将悉数客死他乡,竟和刘寔所预测的一样。史书称“寔之先见,皆此类也”,说刘寔的先见之明,都类似这个样子。
不过凡事皆有例外,刘寔也不能幸免,他的睿智与远见也有荒腔走板的时候。
刘寔的妻子在生下儿子刘跻后就死了,后来他准备续弦,选中了一个大户人家华氏的女儿。这门亲事遭到了弟弟刘智的极力反对,他的理由是:“华家类贪,必破门户。”意思是华氏族人贪婪无德,日后必定破败家门。刘寔不以为然,还是娶了华氏女,生下了儿子刘夏。正是这个刘夏仰仗父亲的名望当官后,大肆贪污受贿,东窗事发后刘寔被他牵连,受到免官的处分。不久,刘寔靠着皇帝的信任再次被起用为大司农,而刘夏贪婪的本性不改,再次因贪污犯事,刘寔也因此被二次免官。
两次被免官,刘寔“行无瑕玷”的品德染上了污点。有人对此非常不解,问他说:“君行高一世,而诸子不能遵。何不旦夕切磋,使知过而自改邪!”您廉洁之行高于当世,而您的儿子不遵父道,为什么不经常切磋教诲,使他改过自新呢?刘寔回答说:“吾之所行,是所闻见,不相祖习,岂复教诲之所得乎!”我的所作所为,他们都耳闻目睹却不能模仿学习,口头的教诲怎能使他们改变呢?
刘寔的回答虽然无奈,却未尝没有道理。一个人的天性是很难改变的,我们所能做的,通常只有看清一个人,然后作出明智的选择罢了。然而聪明如刘寔,能够对一场战争作出神一般的预言,自己却为何不能在生活中避免踩坑呢?
北宋宰相范纯仁在《戒子弟言》里曾经写道:“人虽至愚,责人则明;虽有聪明,恕己则昏。”意思是说,哪怕是再愚蠢的人,对别人提出批评和要求时却很在行;哪怕是再精明的人,宽恕自己的过错时却显得很糊涂。这道出了我们的认知难题,看别人时,冷眼旁观,可以看得很清楚;轮到看自己时,由于各种情感因素的掺杂,往往会被蒙住了双眼,这种现象在心理学上称为晕轮效应。
克服晕轮效应,需要我们在思考问题时,学会跳出事件本身,以旁观者的心态和眼光审视问题,或者多听取别人的看法和意见,以更加多维的视角看待问题,才能避免以偏概全,得到更公正、客观的结论,从而避免刘寔式的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