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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年06月17日 星期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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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史随笔
正直的报偿
清风慕竹

  韩厥出身于晋国公族世家,身世显赫,但到了他这一辈时已经家道中落,父亲早丧,而他尚且年幼,韩氏有了灭族之危。幸运的是,韩厥被仁慈宽厚的赵衰收留。赵衰是随同晋文公流亡的功臣之一,此时执掌朝政,正如日中天。赵衰对韩厥视如己出,让他跟自己的儿子赵盾一起学习、生活,这让韩厥得到了很好的教育,养成了正直、勇毅的品格。

  赵衰去世后,年轻的赵盾接替父亲主政晋国,兼任执政大夫和中军元帅。公元前615年,秦国发兵攻打晋国,赵盾亲自领兵迎战。出征前,他提拔韩厥为三军司马,这让所有人为之侧目。“司马”是一个官职,《周礼》里规定:“司马建旗于后表之中……群吏听誓于陈前,斩牲以左右徇陈曰:不用命者斩之。”这就是说,凡是与军法相关的赏罚,均由“司马”一手处置,“司马”相当于“军事法官”,手里掌握着生杀大权。在当时的晋国,司马的地位仅次于六卿,韩厥一出场,就位居这样的高位,人们心里都清楚,没有赵盾做靠山,这是不可能的。然而令人意外的是,韩厥的第一次出手,就让赵盾很没面子。

  大军开赴前线,旌旗招展,军容齐整,不料一辆战车飞驰而来,在大道上横冲直撞,如入无人之境,吓得士兵们不得不赶紧躲避,原本整齐的队伍一下子混乱起来。这一幕恰巧被韩厥看到了,他二话不说,下令将战车拦截,并把驾车的人抓了起来。可等人们看清车和人之后,不禁目瞪口呆,原来战车是主帅赵盾的座驾,而驾车的人则是赵盾的御戎(驾驭军车的甲士),怪不得敢如此放肆。现在这个烫手的山芋到了韩厥手上,人们拭目以待,看他如何处置。韩厥想都没想,下令将驾车人斩首。军中将士都看呆了,纷纷议论说:“韩厥这官一定做不长久了,那车夫的主人刚刚提拔了他,而他马上将其车夫处死,有谁还能让他稳坐在这高位上呢!”

  果然,听说此事后,赵盾立刻召见了韩厥。只是出人意料的是,赵盾不仅没有发火,反而对韩厥大加赞赏:“我听说,侍奉国君应该以义相交,却不能结党营私。军法不可违,违反军法而不包庇,就是义。我向国君推荐你,就怕你做得不好。推荐了人才,结果却是无能之辈,那才是最严重的结党营私,那样我还凭什么执政?所以,我才用这件事来观察你,你要继续努力!”最后还感叹说:“苟从是行也,临长晋国者,非女其谁?”倘若能照着这样干下去,将来掌管晋国大政的一定非你莫属。

  原来这是赵盾给韩厥设置的一个考题,结果韩厥答了一个满分。从此全军上下为之肃然,没人敢违反军纪,原因就是有一个公平正直、六亲不认的执法官站在那里。也正因如此,韩厥赢得了所有人的信任,晋军的主帅换了一个又一个,而他这个司马却一干就是27年。

  韩厥不仅处事公正,打仗还十分勇敢。公元前589年,晋国与齐国爆发了鞌之战,韩厥军车的左右将士都被齐军射死,韩厥亲自驾车,死战不退,一直追击齐顷公的战车,要不是齐顷公与下属逄丑父来了个李代桃僵,二人互换了衣服,改换了角色,齐顷公就成了韩厥的俘虏。因其在作战中的优异表现,晋景公在军制改革时,任命韩厥为新中军将,位居新三军六卿之首。韩厥从此正式跨入卿士的行列。

  公元前583年,晋国爆发了历史上著名的“下宫之难”,赵氏家族因被人诬告谋反,晋景公下令诸卿出兵攻打赵氏,赵氏家族被满门抄斩,仅剩赵盾的孙子赵武,因跟在晋景公的妹妹赵庄姬的身边而幸免。

  正直的韩厥感念昔日赵氏养育和知遇之恩,在“下宫之难”需要选边站的时候,宁可违背国君命令,也始终不肯派兵攻赵。事后,他更是悲愤难平,冒死向景公进言说:“当年成、宣(赵衰、赵盾父子)对晋国有大功,却落了个无后的悲惨下场。如此,以后还有谁甘心为晋国建功效命呢?”晋景公听从韩厥的谏言,封年幼的赵武为赵氏继承人,返还赵氏的封地,这才使赵氏免于亡族。此后,韩厥将年幼孤苦的赵武抚养成人。赵武即为后世的赵文子,他续写了赵氏的辉煌,成就了战国赫赫有名的赵国。

  公元前574年,执政大臣栾书发动政变,捉住并想杀害晋厉公,但他担心背上弑君的罪名,便想拉拢韩厥。韩厥义正词严地回复说:“靠杀死国君来树立权威,这种事情我可做不出来。当初赵氏被人诬告,我都能顶住压力不出兵向赵氏发难。古人有句话:杀死一头老牛尚且没有人敢做主,更何况你们今天竟敢要杀国君!你们要对国君不敬,那是你们的事情,哪里还用得着我!”面对韩厥的忠肝义胆,栾书只好灰溜溜地走了。

  晋悼公继位后,励精图治,想匡扶晋国的霸业,一心为国、忠勇正直的韩厥成为他的首选。公元前573年,韩厥被破格升任为执政大夫兼中军元帅,印证了赵盾42年前的预言:他日执晋政者,必此人也!后来三家分晋时,韩厥的儿子韩起(韩宣子)成为韩国的开创者,对于这个结果,史书说这是“厥之遗惠矣”。

  《韩诗外传》里说:“正直者,顺道而行,顺理而言,公平无私,不为安肆志,不为危易行。”对于一个人来说,正直不一定让路走得平坦,但一定可以走得长远。韩厥所得到的结果,不得不说是对他一生正直品格的报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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