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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年01月25日 星期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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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过高山河流
看到星辰大海(图)
李骏 本版题图 张宇尘

  年底时的各项会议又多了起来,桌子上的材料堆积如山。各种总结刚刚开始,好似一场拉锯大战,无穷无尽。换作十年前,就要跑会。现在的会少多了也短多了,但还是不少,就像春夏秋冬四季轮换一样,一年到头,工作与生活总得收尾。在一边总结工作的同时,一边也回眸一下业余创作,也是一种新的总结方式。迎新迎新,总得有点新的意味。不然,我们的人生就会陷入怪圈: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一天还是一天,一年还是一年。

  小时候家乡有句谚语:“小孩盼过年,大人望种田。”小孩盼过年,是有好吃的,大人望种田,是一年已尽,要琢磨来年的收成,不种田就没有饭吃。母亲在我们小时候总是鼓劲:“来年再好些来。”这句话有两层意思,一是今年并不好,二是来年有希望。母亲一字不识,说的话也是当地的土话,但土话并不土气,而是充满生机。如今一晃,母亲离开这个世界也整整二十年了。她万万想不到,她虽然一字不识,但教育出来的儿子,却发表了近五百万字的作品,还出了二十多本书。在飞逝的2023年,作为一个业余作者,一年竟然能出版六本书,常被人认为是“高产”。经常有人发信息问:“一年出六本书,你是什么时间写的呢?这得拿多少稿费啊!”

  2023年的确是个创作的丰收年,不仅在《当代》《小说选刊》《美文》《广州文艺》《天津日报》等名刊名报上发表了作品,还同时有六本书先后出版,这也是我没有想到的。有人说我很勤奋,也有人认为“不务正业”。事实上,发表的作品都不是这年写的,就像发表在《美文》杂志上的长篇散文,原文有七万多字,完全是疫情肆虐时写的。至于出版的六本书,其中有四本小说集,都是过去发表小说的集成;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的一本散文集,也是延续了二十年的积累;还有一本由作家出版社出版的长篇小说,前后也是写了近二十年的光景。如果一个人在一年之内能写六本书,那虽然属于真正的高产,但质量肯定堪忧。曾经有一次与著名的网络作家唐家三少一起开会,他说他高峰时一天得更新近万字,所以必须天天都在写作的状态之中,虽然年版税过亿,但不幸把脊柱都写出问题了。那次会后,听说我儿子喜欢他的作品,他便送了一本签名书。我儿子当时刚上高中,喜欢得不得了,特别惊喜地对我说:“老爸,你应该写这样的书,我们才爱看啊。”这话让我很无语,因为我出版的书,他从来都不看。

  在当代作品中,一般人都不看好小说集,虽然“字字看来都是血”,但毕竟都是发表过的作品,无非是结集出版,算不上新成绩。2023年,我出版的六本书中,就有四本小说集,四本书共计百来万字,却各有意义。第一本是解放军出版社出版的描写我故乡红安革命的小说《红安往事》,里面记载的都是在革命过程中,因各种原因没有站在授衔台上的平凡英雄,算是为普通的革命者们立传。该社还出版了我的另一本小说集《多远才叫远》,描述的都是机关生活、部队日常,属于近十年来发表中短篇的一个总结。还有一本是北岳文艺出版社计划出版的《营区的光线》,则是描写新疆生活的小说,在第二故乡戍守边防的故事,至今依然挥之不去。第四本是由中国言实出版社出版的小说集《成长如蜕》,收录的是近二十年来发表的与成长有关的中短篇小说,主要围绕青少年在成长过程中的人生经历、世事观察、情感遭遇和前途困境的探寻。这四本书各有侧重,偶有交集。时间拉长,四本书跨度二十多年,相当于五年一本,也不算多。主要是年轻时出不了,突然被集中推出,才让不了解的人觉得,似乎把时间全用在工作之外了,事实并非如此。自己在每个工作岗位上,都是兢兢业业、任劳任怨,好歹是大家公认的“劳动模范”,在其位谋其事,对得起饭碗与工资,所以并不亏心。

  至于另外两本书,我认为是近年来比较重要的两部。一部是人民文学出版社脚印工作室出版的散文集《云上故乡》,另一部是作家出版社出版的长篇小说《喧嚣的墓地》。前一本属于散文集,写的都是生活在故乡的、曾与我有过交集但已不幸离开人世的平凡人,既有我母亲、外公、外婆及三叔与小舅那样的亲人,也有村子中和附近的像我父亲一样种了一辈子田地的普通老百姓。他们虽然都是生活中的小人物,但无论我走了多远多久,都依然感觉他们还活在我的心中、出现在我的梦里。为什么离开故乡三十多年还忘不了?一定是因为他们温暖过我的生活,照亮过我的前程,感动过我的心灵。我想记录这些被人忽略与忽视的小人物,是因为我们大多数人都是这样活着,并且由近走远,变成孤寂。

  我想起书中所写到的每一个人物的命运,就为他们叹息,并且在自己的现实生活中懂得如何知足与感恩。作家出版社出版的长篇小说《喧嚣的墓地》,原文删节版也在《芳草》杂志上发表过,这次单行本出的是全本,内容则再现了从清末到新中国成立,关于我的故乡从黄安到红安人们信仰的改变。在这部书里,我写到了故乡的民俗、风情、习惯,写到了文化变迁,调动了一切关于老家的记忆。同样,这两本书中的内容也是横跨了二十年的书写,并非一蹴而就。长篇《喧嚣的墓地》从2004年就开始写作,写了几万字之后便在电脑里放着。其实这样开了头、没结尾的作品很多,后来偶然从电脑中翻了出来,觉得还有继续写下去的必要。原来是一个中篇,发表在《鸭绿江》上,主编陈昌平是我鲁院同期同学,他说:“你这是一个长篇的架构,建议丰富一下,写成长篇。”我便加入了更多的元素,前后历时近二十年。所以,每一部作品,哪怕有时是个短篇,也并非就是在当年写出来的。发表的作品,有的在杂志社积压了好几年,最终又发了出来,这是常态、常事,不足为怪。

  至于大家问到的稿费,并非那样丰硕。当代一个大作家一本畅销书,年收入在高数位上的不在少数,让我们很羡慕。但我是个小作家,属于业余作者,被人关注的程度不高。前四部小说集,由于内容都曾在省以上的刊物发表过,不同的刊物按不同的标准支付稿酬,算是领过了一次。因此在结集出版时,觉得能出来就不错了。好在每个出版社都看在创作不易的份上,不仅不收书号费,付的稿费都是按字数计酬,从千字150元到300元都有。这属于二次领酬,也不计较多少,书能出版就感恩戴德了。大家都知道,现在不是名人出的书可能不好卖。由中国言实出版社出版的《成长如蜕》,编辑二十多年前曾与我在一个办公室坐过同一把椅子——那时还不认识,二十年后经著名作家石钟山老师介绍,才知道两个人之间还有这么一回事。她人好心善,决定要给我出一本书,列入一个系列。但系列后来没批,她就想单独给我出一本。人家这么好,我便替她担心书不好卖,将会影响她所在单位的效益。因此硬着头皮,请了著名作家、诺奖获得者莫言老师,为该书题写了书名,请了我的导师、中国文坛声名赫赫的李敬泽老师写了序言,自己也承认这完全是在“拉大旗”,为的就是书好卖。至于稿费,我说干脆就全部买了书吧。而《云上故乡》与《喧嚣的墓地》,签合同时都是按照8%的版税标准起算,卖得好稿费就高,卖得不好还老是担心出版社赔钱。如今,写一本书不容易,发表一部中篇小说还有一定的收入,但一部书的稿费真的不足为外人道也。

  稿费不稿费的放在一边,因为我相信每个真正的作家,毕竟不单纯是为了稿费才写作的。那么问题是,2023年如此集中地发表作品、出书,新的一年该怎么办?年底参加的每个不同的会议,不同的部门与不同的年轻人都在畅谈新一年的规划。畅想都是美好的,问题的关键在于落实。作为业余作者的我,该如何规划新一年的业余生活?除了书法上继续临帖,我在创作方面虽然没有专业作家的压力,但多年来的惯性运行,似乎又回到了“越不写越焦虑”的状态。

  目前,除了《十月》和《大家》杂志明确2024年要发我的中短篇小说外,还有中国青年出版社约了一个选题,反映新时代医疗卫生领域方面改革强军、练兵备战上的新变化。目前选题还在申报中,即使有幸通过,我又担心审稿上的“远征”,这有时比创作还难。现实题材的禁区与忌讳,让从事纪检工作的我时常却步。有一阵,我会在深夜中写诗,因为诗歌更能自由表达情感——我的文学生涯就是从写诗开始的,年轻时写诗如同井喷般热烈,但经历了更多的生活,中间有好多年我都觉得不会写诗了。现在重拾旧好,多情应笑我,早生华发。

  但此时此刻,我想起年轻时跑到天津去领《小说月报》“百花奖”时,讲过的一句话:“我是个小人物,写的东西,自然也是很小的。既然小,就不怕成绩不大了。”写多写少、写长写短,都是我写我心,我写我爱,而已。最后,当然要感谢每一个花了钱买我书读的读者朋友,希望你们花了钱之后,还能看得下去,不至于认为浪费了钱还会骂我几句。

  在此,祝每一个朋友新年都有好运!要相信,青春的确是用来奋斗的,幸福的确都是奋斗出来的,撸起袖子加油干总是会有回报的。谢谢你们——每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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