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世纪二三十年代,老天津卫东马路袜子胡同的庆芳茶园里,每天都上演着这样一幕:茶客们一边品着茶,一边高谈阔论。忽然楼上一位茶客高声叫道:“茶房──添水!”楼下立即传来一声:“来了,您哪!”只见一个绰号叫“小三子”的人,左手拎着一壶水,右手端着装满瓜子、萝卜和香烟的箩筐,快步跑上楼,毕恭毕敬地给茶客倒满茶水,捡起茶客扔到桌子上的两角小费,一边眉开眼笑地连声道谢,一边又颠颠地退下楼。这位“小三子”从事的职业就叫“茶房”,指的是近代天津在茶馆、戏院、饭馆、澡堂、旅馆等提供服务的人。茶房大多来自社会底层,在工作中积累了丰富的社会经验,有着高超的服务技巧,靠为顾客提供细致周到的服务来赚取小费。茶房的人选很重要,茶房伺候顾客的周到与否,直接影响着小商业经营的好坏。
天津戏院的茶房俗称“三行”,他们的工作是给观众找座儿、卖茶水、临时代观众保管衣帽;售卖糖果、瓜子、萝卜、鲜货;打手巾把让观众擦脸。茶房会把“池座”(较好的座位)预先占下,用以接待给小费的观众。茶房引导顾客就座,把沏好的茶水壶送来。有的顾客会把穿戴的大衣、马褂和帽子等交给茶房保管,茶房给一个小木牌作为凭证。等到临散戏前,由茶房把衣物取来,茶房可以得到小费。打手巾把的一般为两个人,一人负责洗毛巾,另一人在观众中穿梭,两人在空中以熟练的手法互相传递着手巾把,像演杂技一般,扔得要准,接得要稳,茶房将毛巾塞给观众擦脸来索要小费。
饭馆的茶房俗称“跑堂的”,他们手快、眼快、嘴快、腿快,有着精明的头脑,记忆力非常强。过去的饭馆里不写菜名和菜价,都是记在茶房的头脑里。顾客点菜后,茶房把菜名报到“灶口”上,不开任何单子,全记在心里。最后算账时,茶房把顾客所吃的饭菜清楚地报出总数。顾客会把应付的饭费找回来的尾数作为小费付给茶房。茶房把小费交柜,由账桌上司账的先生代管,最后按各人所担负的职责再进行分配。
澡堂茶房的工作主要是看护存放顾客衣物的木箱。旧时澡堂门前有副对联:“金鸡未唱汤先暖,云板轻敲客早来”,所以茶房还有一项工作是每当池子换清水时,敲打“云板”通知附近的人来洗澡。后来茶房还有“叫醒”服务,给顾客搓澡、捏脚、捶腿,以及代顾客去外边买饭菜等,通过给顾客提供这些服务来赚取小费,维持基本生活所需。
旅馆的茶房称为“店小二”,他们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茶房月薪很低,收入主要靠旅客给的小费,旅客的小费不是都到了茶房的口袋,而是按照人员级别分钱,掌柜分一份,茶房头儿分两份,茶房分一份,杂役分得一小份。
茶房这一行业主要活跃在城市的公共场所,很多都是具有标志性的地方,很大程度上代表着城市形象。为了规范管理,政府陆续制定了主要服务行业的规章制度,戏院、饭馆、澡堂、旅馆业都成立了同业公会,同业公会也对加入公会的会员在组织上进行更合法、规范统一的管理。虽然有了政府和民间组织的监督和管理,但是茶房行业还是存在着一些问题。如戏院茶房售卖糖果、瓜子、萝卜和鲜货,不管顾客意愿如何,明目张胆地强买强卖。顾客从茶房手中买到的糖果、瓜子、萝卜等,往往较戏院外边的售价贵几倍。在顾客看戏时,茶房强行将毛巾塞给观众擦脸来索要小费,在观众席间频繁地往来穿梭,使观众的视线不胜其扰。在上世纪30年代初期,天津澡堂业出现了男女“洗对盆”的现象,茶房可以代找陪洗的女人;旅馆茶房可以帮着客人买鸦片烟,甚至端出自己备有的烟枪、烟灯,送上烟泡,供客人使用。在金钱利益的驱动下,茶房做出了许多有伤风化、道德败坏的事情,给社会风气带来不良影响。
随着近代经济的发展和社会的进步,女性开始走出封闭的宅门融入社会。天津一些电影院、饭馆、茶社和球房等场所,陆续出现了“女茶房”。女茶房的出现既是生活所迫,也是社会风气渐开的结果。女茶房首先是从电影院兴起的。当时无声电影片没落了,新兴的有声电影片来源缺乏接续不上,天津各电影院的业务出现了极不景气的局面。针对这种情况,天津电影院的经营者添设了一批女售货员,由她们售卖茶水和糖果等招引观众,人称“女招待”。其他一些场所也纷纷效仿,有的饭馆雇用女招待招揽顾客,并在饭馆门口立有“女子招待”的招牌。茶社雇用女招待沏茶、打手巾把、摆瓜子糖果。打台球的球房雇用女子看球台,陪球客打球,要求女子具有一定的打球水平。商业利益的驱动造就了女招待的出现,女招待利用自身的优势所在取悦客人,从中获得回报,打压了男茶房的获利空间,引起了男茶房的不满和抵制。在当时很多人眼里,女招待是一种“不雅”的职业,有的批评者夸大她们的不正当行为,认为从事女招待的工作导致这些妇女道德沦丧,要求严加取缔。虽然女招待受到舆论的抨击,但是她们的生存和职业状况是近代底层职业妇女群体的缩影,在当时的社会文化背景下,女招待的出现对妇女解放也产生了一定的积极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