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汉服热度不断升温,“汉服”一词已不再是新鲜词儿,穿着汉服的人也不再局限于大学生。别管是隆重的仪式,还是游园小聚,甚至一个人上街也可以泰然自若地穿着汉服。原来还想引来些好奇目光,就此网上网下图个热闹,结果大家已司空见惯。毕竟20年了,大学生时兴穿汉服是21世纪初,现在普遍了,穿着者的想法已十分简单:“我是中国人,我爱中华文化。”这就够了。
记得2007年年初,《人民日报·海外版》约我写一篇文章,希望我就汉服说一下自己的看法,当时我的观点比较客观,现在想起来也比较保守。编辑改成的题目是《汉服堪当中国人的国服吗?》,其实我当时并没有想这么多。
20年来汉服的发展,实在是超出了我的想象。中国人都在穿,上有耄耋老人,下有黄发幼儿,就说大家对汉服的那份热爱吧,着实折射出中国的崛起。只是穿着汉服的人很多,看别人穿汉服特喜欢的人也很多,大家却有些不太清楚的问题,与汉服相关,也算不上学术。诸如,汉服一说古代有吗?汉服怎么与日本和服很相似?汉服能成为中国国服吗?等等。
追本溯源,“汉服”两字曾出现在《辽史·仪卫志二》中,里面写道:“会同中,太后、北面臣僚国服;皇帝、南面臣僚汉服。乾亨以后,大礼虽北面三品以上亦用汉服;重熙以后,大礼并汉服矣。常服仍遵会同之制。”清代谈迁《北游录·纪闻下》中记:“辽史,太宗德光入晋后,皇帝与南班汉官用汉服,太后与北班契丹臣僚用国服。其汉服即五代晋之遗制也。”这里所说的汉服,显然是中原传统礼服,而国服是指契丹人礼服。另外,近代徐珂在《清稗类钞·服饰》中写道:“高宗在宫,尝屡衣汉服,欲竟易之。一日,冕旒袍服,召所亲近曰:‘朕似汉人否?’一老臣独对曰:‘皇上于汉诚似矣,而于满则非也。’乃止。”以上两处的“汉服”显然是按民族论。
还有一些点明汉服的文字,如明代文震亨《长物志·衣饰》,文中写:“至于蝉冠朱衣,方心曲领,玉佩朱履之为‘汉服’也。幞头大袍之为‘隋服’也。”看来这里是按朝代论。总之,古籍中直接谈及汉服的并不多。我们现在说的汉服,和几十年来说的唐装,以及根据清代旗女袍子创就的改良旗袍,指的都是在西服东渐之后,中国人又强烈追寻区别于西方的中华民族特色服式,主要是以此来显示我们的文化血脉。
至于为什么有些人混淆汉服与日本和服,这要追溯到中国南北朝时。《三国志·魏志·东夷传》中记,当时的日本人还穿着原始社会的贯口衣或幅布围腰。在此之后,活跃在日本政坛的圣德太子(574—622),虽然48岁离世,但他作为日本推古天皇的侄子,执政期间狂热引进中国文化。公元603年,圣德太子颁布“冠位十二阶”,制定了宫廷用冠和参朝服。当时中国是隋文帝杨坚仁寿三年。日本画家和田贯水有一幅作于奈良时代的《圣德太子像》,圣德太子就是穿戴着中国隋唐男子的惯常衣着──黑纱幞头与圆领袍衫,腰间束带,拱手捧握笏板。两旁各站一宫女,从发式到衣装也皆与隋唐服装一致。日本奈良时代正值中国盛唐时期,日本派出大批遣唐使,包括学者、僧侣等,到中国学习和交流。他们把大唐的文化、艺术、律令和制度等带回国内,其中也包括更全面的服饰文化,日本和服的基本形制和礼仪制度就在这个时期建立,日本的“衣服令”是奈良时代制定的服饰制度之一。经平安、镰仓、室町等时代,至江户时代最繁荣,明治时代和服已定型。
不能否认,和服是基于东方岛国的多种因素生成并成长的,诸如关注遮挡的同时还注重通风,尤其是许多穿着上的讲究,与礼仪密不可分。当然,也必须正视和服是在中国隋唐文化影响下形成的,如大襟右掩。日本女子的主流发型,与中国唐代《簪花仕女图》中的女子发型几乎一样。有特色的日本屐,连同二趾袜,早在李白诗里描绘的江南女子的穿着中就很普遍:“长干吴儿女,眉目艳新月。屐上足如霜,不著鸦头袜。”鸦头袜即像鸦嘴一样的二趾袜。应该说,和服和汉服最大的不同是日本女服的腰带,这是非常明显的独有装饰。和服配件中主要有带扬、带缔、带板、带枕、伊达缔、腰纽、胸纽、比翼等,我们习惯称其为“小包袱”。
现在中国人穿着的所谓“汉服”,集中了汉唐两代的服装特征,这在明代时曾被以唐宋服装为原型的戏装概括过。香港回归祖国前后一段时期流行的“唐装”,则是集中了清末至20世纪50年代的立领、对襟、疙瘩袢儿。如果说就要定哪一种为国服,我觉得,中国太大了,历史悠久,民族众多,中华文化太博大精深了,没有必要也不太容易确定一种款式或穿戴配套为国服。我们为祖国的强盛而努力,民族自信,文化复兴,中华服饰源远流长,国服就在全世界炎黄子孙的心里。
题图摄影:杨文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