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是个天文迷。有一次遇到日全食,他耕作到一半,把插秧机停在一边,随手撕下一小角邻田栽种洋香瓜覆盖的塑胶片,微遮着眼仰望天空。“喔!我好像看到缺角儿了,你也要看吗?”父亲将那一角塑胶片塞给我,接着转身跳上插秧机又开始干活儿。我在一旁已热得昏天黑地,看不清父亲眼中的日全食。
又有一次,他盘算着时间,晚上8点就赶我们去睡觉:“夜里1点有流星雨,我再叫你们起床。”但几个小萝卜头已兴奋得活蹦乱跳,哪肯乖乖入睡。时间一到,父亲开出已铺好被子的货车,载着一家六口到附近农田。邻家的狗儿灵敏,闻见我们一行人浩浩荡荡便放声大吠。小小的我们蹑手蹑脚潜进夜色里,在货车上躺平,等着许愿。那场流星雨不像大雷雨那般纷呈,只是零星地消逝在向我们抛掷而来的路途上。即便如此,小萝卜头们还是开心得不能自已。后来,母亲直说夜风凛凛,孩子们会着凉,父亲却在一旁喝茶。夜色漫过茶香,宛如伸出隐形的双手,把每个孩子的愿望都拥进怀里。夜深了,母亲要带我们回家睡觉,父亲却说他想再多留一会儿,我也执拗地说要跟爸爸一起……
“爸,您许了什么愿望?”我好奇地问。
“就──一家人健康快乐过日子啊!”
那晚,愈接近破晓的流星,尾巴拉得愈长,似乎特别多加了秒数,好让我们来得及把愿望说完,未料父亲的愿望却很简单……
“就这样?”
“对,就是这样!”父亲说。
长大后身在异乡,心结过不去的某刻,总想起那晚的星空──好好过日子,一切似乎就那么质朴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