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作家、中国儿童文学奠基人张天翼有一部脍炙人口的经典童话《宝葫芦的秘密》，近日重读这部作品，主人公小学生王葆因依赖宝葫芦陷入一连串荒诞麻烦，让我想起当下文学圈对AI（人工智能）的热议。

　　随着AI横空出世并被广泛应用，有人将其视作能一键生成佳作的“法宝”，觉得只要输入提示词，就能坐享其成。这种心态，与王葆渴望不费力获得答案的想法非常相似。据说有人用AI写作投稿，短时间就在报刊上发表了大量作品。然而，就像宝葫芦的“便利”终会变成陷阱，AI绝非文学创作的“宝葫芦”。真正的文学创作之路，从来没有捷径可走。

　　从提高效率的角度来看，AI的确能给人带来惊喜。短时间内，它就能生成基本符合语法规范的文字，甚至能模仿特定作家的文风。输入“古风虐恋”“科幻悬疑”之类的标签，它即能快速搭建起故事框架。这像极了宝葫芦帮王葆变出玩具、偷来试卷答案的情形。那种不费吹灰之力的“收获”，很容易让人产生“创作可以走捷径”的错觉。有青年作者坦言，曾试着用AI生成小说投给一些知名网络平台，起初觉得省时省力，可越往后写越发现，AI给出的文字空有形式却没有灵魂。它能描述落叶飘零，却写不出游子见落叶时心头的酸涩，能构建出亲人离别的场景，却传递不了藏在细节里的不舍。就像宝葫芦变出来的自行车，虽能代步，却始终少了自己攒钱买车的那份珍视。

　　更值得警惕的是，AI的“助力”会悄悄偷走创作者的核心能力，这与宝葫芦让王葆逐渐丧失劳动与学习动力几乎如出一辙。文学创作的魅力，本就藏在创作者对生活的观察、对情感的体悟，以及将碎片化感受转化为文字的能力里。习惯了依赖AI生成情节，就会慢慢懒得去留意街角老人皱纹里藏着的故事，懒得去琢磨深夜加班时路灯下影子的形状。同样的，依赖AI提炼观点，慢慢就会失去自己独立思考的能力，很难从平凡日常里挖掘出深刻的主题。就像王葆在宝葫芦的庇护下，连简单的数学题都不愿演算，最终在考试中出尽洋相。创作者依赖AI，也必然会逐渐失去对文字的敏感度，最终写出的作品只能是千篇一律的模板化产物，毫无个性可言。

　　况且，AI的所谓“创作”，本质上是对海量现有文本的重组与模仿，就像宝葫芦变出来的东西都来自对他人的“偷窃”，缺乏真正的原创性。那些AI生成的“佳作”看似新颖、漂亮，实则是对海量文学作品的拆解与拼接，并没有融入创作者独有的生命体验。可真正的文学创作，从来都是独一无二的。众多名家经典作品能够穿越时光，正因它们承载着创作者独有的思考与情感，这是AI无论如何都无法复制的。AI能模仿汪曾祺、梁实秋的笔调写食物，却写不出他们对故乡风土人情的深情，能模仿出鲁迅的冷峻文风，却无法拥有他对社会现实的批判精神。

　　在《宝葫芦的秘密》结尾，主人公王葆扔掉宝葫芦后幡然醒悟：“真正的成长没有不劳而获。”这句话，同样适用于文学创作领域。创作时，AI可以当辅助工具，帮助创作者整理素材，校对文字，但无法替代创作者的思考与情感。事实上，文学创作就像一场漫长的修行，需要写作者踏踏实实地观察生活，阅读积累，锤炼文字，在一次次修改与打磨中，让文字拥有温度与力量。摒弃“走捷径”的幻想，不把AI当作“宝葫芦”，才能写出真正属于自己并能打动人心的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