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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年01月23日 星期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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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变(图)
杨秀敏 本版题图 张宇尘

  杨奶奶八十多岁,平时耳不聋、眼不花,思维敏捷,办事不糊涂。那日,杨奶奶白天还好好的,夜里却犯了心脏病,家人马上把她送进医院,儿媳第一时间请来护工照顾老人。

  护工来到杨奶奶病床前打招呼,杨奶奶一眼认出来,这不是上次住院时请过的护工贾姐吗?不愉快的往事立即浮现在眼前:“我不用护工,你回去吧。”儿媳不知道内情,满脸疑惑。那护工赶紧笑着对杨奶奶说:“老太太您住院了,需要我来照顾您啊。”杨奶奶不屑地说:“我可不敢用你。上次住院,请你来照顾我,不但给你护理费,还管你的三顿饭。我大孙子给我买的新鲜水果,我舍不得吃,却让你偷着吃了。你说,你是怎么照顾病人的?”

  原来事出有因。一年前,杨奶奶突然感到胸闷气短,前心后背疼痛,赶紧去医院做了心脏造影。杨奶奶住进双人间病房,看到邻床的陪护忙前忙后地照顾病人,不禁夸奖说:“这闺女真勤快,照顾得多好啊。”邻床的病友说:“这是我请来的护工。”杨奶奶不禁寻思,儿孙们工作都忙,到医院伺候自己太辛苦,不如也请一位护工,可以减轻家人的负担。杨奶奶便和儿媳说了自己的想法,儿媳立刻打电话给朋友帮忙请护工。

  杨奶奶上午做了手术,中午,儿媳托人请的护工就来了。一见到杨奶奶,那护工就亲热地说:“老太太好!我是护工贾姐,专门来照顾您的。瞧您气色多好啊,哪像个病人。”一番话说得杨奶奶心情舒畅,她打量着眼前这个护工,约有五十多岁,一头短发,浅灰色的工装看上去干净利落,还能说会道的。杨奶奶满意地和儿媳对视一笑,便将护工贾姐留下来了。

  杨奶奶为了让护工贾姐照顾好自己,拿出儿媳买的小笼包、香肠、蛋糕等,让贾姐吃。贾姐也不客气,拿起这些食物就吃起来,边吃边和杨奶奶说:“我是邻县人,托这边亲戚介绍来的。我们那个地方很多人都在医院干护工,一年下来不少挣钱,有的都盖起了二层小楼。我因为照顾生病的婆婆,晚出来了几年。”杨奶奶听着,都插不上话。

  手术室护士要接杨奶奶去做造影手术。杨奶奶的家人跟着去了,贾姐留下来收拾东西。她从病房的立柜里取出杨奶奶的物品,放到了病床下面,将自己带来的大包小包塞进立柜里。

  快中午时,杨奶奶出了手术室,待家属陪同老人回到病房,惊讶地发现护工贾姐竟四仰八叉地躺在病床上,正高一声、低一声地打着鼾,护士都看不过眼了,奇怪地问:“谁是病人啊?”贾姐惊醒了,见状慌忙溜下病床。

  杨奶奶输液时,贾姐坐在旁边,和杨奶奶说起自己的家事,婆婆如何虐待她,儿媳怎么不孝顺。杨奶奶听得心烦,闭眼睡觉,贾姐索性搬着椅子坐到病房门口,找人去聊天。杨奶奶的液体输完,静脉回血了,幸亏被邻床的护工看到,急忙按铃叫来了护士。

  杨奶奶术后,感觉手臂疼痛,护士送来了止痛药,叮嘱贾姐按时给病人服药。贾姐接过药,顺手放在床头柜上,拿起手机看视频,忘了给杨奶奶服药。杨奶奶疼得在病床上左右翻动,病床上的护栏没有拉起,不慎摔下病床。

  杨奶奶很生气,想和她理论,又怕吵闹起来惹气伤身,便劝自己忍下了,也没和家人提起,她打定主意不再用这种护工。谁能想到,自己这次住院竟又见到了这个贾姐,不由得发泄起心中的不满:“你每天不是找人聊天,就是看手机,出去忙自己的事,半天找不见人。我怕给你添麻烦,不在床上大小便,每次上卫生间你都不扶一把。那次我从病床上摔下来,至今还腰疼呢。唉,我年纪大了,不想再和你计较这些,你赶紧出去吧,我不想再用像你这样的护工。”

  病房里的病人和陪护交头接耳,病房门口也有人向屋里张望,议论纷纷:“这护工忒差劲,陪吃陪喝,不干活,还多要钱。上次有病人早上出院,她要了人家一天的工钱,病人没和她计较,她接了钱就走了,也没给病人收拾东西。”“这么没素质的护工谁还用?这些天,她在各个病房转悠,推销自己做护工,可没人理她,最后让护士长给轰出去了。”“病人摔下床是护工的责任,应该把她告上法庭。”

  护工贾姐看到杨奶奶气得浑身发抖,又听到众人的谴责声,有些慌神,意识到如果就这样被轰走,饭碗就砸了。走到今天这个地步,怨谁呢?都怨自己没把病人当回事,没照顾好病人,忘记自己是干什么的了。良心发现,她扑通一声,跪在了杨奶奶面前,愧疚地说:“老太太!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我是一个农村家庭妇女,看到别人在医院当护工赚钱,眼热了。我第一次干护工,什么都不懂,也不知道怎么去照顾好病人,害得您摔下病床,给您造成了伤害,老太太,对不起了,我给您赔礼道歉!”她抹了一把泪水继续说,“从那时到现在,一直没有人用我,都一年了还没活干。春节过后,当家的和朋友合伙做买卖被骗了几十万元,家里拉了饥荒,当家的暴病身亡。儿子、儿媳妇不给还账,和我闹翻了。为了活下去,我只能出来找活干。我参加了护工培训班,学会了护理病人。老太太,您再给我一次机会吧……”

  杨奶奶心软了,躺在病床上,闭着眼睛不言语。这时,导诊员走进病房,通知杨奶奶马上去做心脏彩超。贾姐听了立即站起身,擦着眼泪对杨奶奶说:“老太太,我陪着您去做检查。”一边说,一边把杨奶奶从床上扶起来,帮她穿上外套、戴上帽子,扶着坐到轮椅上,跟着导诊员去做检查。

  护工贾姐就这样留下来了,24小时在岗,勤快、负责任,眼里都是活儿,仿佛换了一个人。清晨,贾姐扶着杨奶奶去卫生间接大小便取样,然后放到护士站的容器里。回到病房,她洗干净手,打来开水,晾上一杯凉白开,接着给杨奶奶测体温、量血压。杨奶奶好奇地问:“这些你都学会了?”贾姐说:“这是我在护工培训班学的。”杨奶奶血压有些高,贾姐遵医嘱,给杨奶奶服下降压药。她拉开窗帘、隔帘,打扫卫生,收拾床铺,把病床摇起来,扶杨奶奶坐好,取出洗漱用品给杨奶奶洗脸、刷牙、梳头,顺便做了全身按摩。

  早饭时,贾姐看到老太太有些瘦了,需要增加营养。转天,她买来了鸽子汤、鸡蛋羹、小笼包、酱牛肉,放在小饭桌上招呼杨奶奶吃。杨奶奶坐到饭桌前,拿起饭勺挨样品尝,脸上露出了笑容。贾姐看在眼里,心里的一块石头落了地。

  杨奶奶急脾气,输液时嫌输得慢,自己把液体调快。贾姐好言相劝:“老太太,护士说了,这个液不能输快了,您心脏受不了。您看看——这个速度可以吗?”她哄着杨奶奶,把输液的速度调到正常。杨奶奶一天输好几瓶液,从早到晚,贾姐始终守护在杨奶奶病床前,一瓶液输完了立刻按铃,唤来护士换液。杨奶奶要方便,贾姐拉上隔帘,把便盆放在病床上,为杨奶奶接大小便。杨奶奶咳嗽时,尿失禁,贾姐及时清洗,给她换上了干净的衣裤。

  晚上,杨奶奶睡着了,贾姐给她盖好被子,拉上病床两边的护栏,自己躺在病床旁边的折叠椅上。半夜时分,贾姐迷迷糊糊中,听到杨奶奶痛苦的呻吟声,慌忙起身下地,拉亮电灯。只见杨奶奶呼吸急促,双手按着胸口,大汗淋漓。贾姐大声呼叫:“老太太,您醒醒,您哪儿不舒服?”杨奶奶没有反应。贾姐急得三步并成两步找来医生,并及时通知家属。

  医生检查后说,老太太是大面积心肌梗死,应送急救中心抢救。经过紧急救治,杨奶奶终于从昏迷中苏醒过来。医生说:“幸亏发现得早,晚了就危险了。”杨奶奶和家人对贾姐表示感谢,周围的人无不称赞。

  贾姐不嫌脏、不怕累,无微不至地照顾杨奶奶,得到了杨奶奶的认可。杨奶奶给贾姐发工资,还奖励了一个大红包。贾姐接过钱,心里五味杂陈,眼泪溢满眼眶。杨奶奶痊愈出院时,家人来接,贾姐帮着收拾东西,依依不舍地说:“老太太,您回家可要好好修养,按时吃药,适当活动,多晒太阳,遛遛腿脚……”杨奶奶看到贾姐对自己真心实意,也诚恳地说:“你和我一起回家,做我的住家保姆吧。”贾姐喜出望外,激动地说:“托老太太的福,我求之不得啊。”说完,她们一起乘车,朝着家的方向疾驶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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