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版:满庭芳 上一版3  4下一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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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年12月31日 星期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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沽上丛话
津派文化与近代化(六)
爱国实业家宋则久
接办工业售品所
张弛

  近代以来,屡次败于西方船坚炮利的中国人痛定思痛,逐渐认识到向以工商立国的西方学习大力兴办工商企业、与之进行“商战”的重要性。正所谓“今日救亡之术,固当以振兴实业为唯一之先务”,而“实业救国”是20世纪初在大江南北兴起的进步社会思潮,兴办工商实业也被誉为为国为民的爱国之举。

  位于九河下梢的天津自古便是水旱码头,近代开埠以来,更成为仅次于上海的全国第二大口岸都市,具备发展近代工商业的优良环境,因此能在北方引领兴办实业风气之先,相继涌现出一大批享誉全国的实业家。另一方面,天津素有“急公好义”“见义必为”的民风,很多津门实业家身上都具有强烈的爱国情怀与自强精神,商界奇才宋则久就是其中的佼佼者。

  宋则久(1867—1956),本名寿恒,少时入绸缎庄做学徒。宋则久自知出身寒微,遂养成吃苦耐劳与谦虚谨慎的性格,加之好学习、肯钻研,很快便崭露头角,连续被几家绸缎庄聘用,后于1898年起担任天津屈指可数的大绸缎庄——敦庆隆的经理,自此充分彰显了他卓越的经商才能,不仅使该商号营销两旺,誉满津门,更获得天津劝业展览会与南洋劝工会的优等评价。其时正值清末“新政”时期,赴日考察归来的周学熙在津创立了直隶工艺总局,作为大兴实业的领导机构,其下设置工艺学堂、实习工场、考工厂、工业售品所等单位,开展人才教育、技能培训、货品考评、商品推广等相关活动。宋则久积极投身到这股实业救国的热潮之中,与周学熙一拍即合,被聘为考工厂的议绅与审查员。考工厂后更名为劝工陈列所,购置陈设国内外常用和稀见物品,供人参观以开风气之先,并附设工业售品所,出售工艺总局下设工厂的产品。其间宋则久考察各种商品、广泛接触商家,协助订立了考工制度,并在此基础上成立了工商研究会,荟萃了工商界人才,工商研究会堪称周学熙大兴实业的“参谋部”。

  历经商海搏击,宋则久深知国弱民贫,洋货充斥,只有设立工厂、振兴实业、提倡国货、挽回利权才是救亡图存之道。在周学熙的帮助下,自1905年起,宋则久先后与人合资创办了天津造胰公司、北洋火柴公司、报国公司(生产牙粉)等企业,其中一些从规模产量和存续时间上看亦可谓成功。但与此同时,工艺总局兴办、倡办的几十个大小工厂(以织布厂居多),由于受到洋布倾销的冲击,大都遭遇产品滞销、赔累倒闭的窘境。作为清末大兴实业运动的亲历者,宋则久总结经验教训,意识到单凭创办小工厂不足以振兴实业,因为小厂产品价高质低,难于销售,必须先唤起国人的爱国之心,使“人人用国货”,产品才能有销路,实业方能振兴。为此,他在1912年发起组织“直隶国货维持会”,订立会章,要求入会者一概购用本国货,其目的是“联络大家,合群爱国”,如果全国都能统一用国货,何愁国家不富强?

  1913年春,宋则久放弃待遇优渥的绸缎庄经理一职,倾其半生积蓄两万元接手了经营不善的工业售品所,创办了天津第一家综合性百货商店。在当时,宋则久的接办之举要冒很大风险,不仅亲友劝阻,银行不肯贷款,也无人愿与其合伙出资,只有20余位志同道合的原绸缎庄同人敬佩他一片爱国赤诚,随其组成了最初的经营团队。宋则久接手后面临的首要问题便是货源不足,售品所之前主要销售的是原工艺总局下属工厂的产品,种类单一,利润微薄,很难维持商店生存。但宋则久坚持该所“唯一宗旨是非国货不卖”,因此“舍易销利厚之洋货不售,专要搜售国产,不问销售难易,利钱厚薄,列肆而售之”,擎起了“专卖国货”的大旗。为了开辟货源,他一面办起了一批小工厂,扶植家庭手工业,生产日用小百货;一面扩大采购范围,从全国各地广泛搜罗工艺品与土特产品,亦工亦商,以商为主,业务有了一定好转。

  如果说售品所第一个特色是专营国货,那么,采用多种形式宣传提倡国货的重要意义,激发民众乐于使用国货的爱国热情,就是售品所的第二个特色。宋则久接办售品所后不久就创办了《售品所半月报》,以“提倡实业、鼓吹国货、激发道德、矫正风俗、灌输知识、传递技能”为编辑原则,用白话文的形式刊载要闻、言论与小说,同时随报附赠国货目录,向民众介绍相关产品,并根据读者反馈意见,指导厂家改进技术,还编写了不少顺口溜,来宣传国货:“国货好,国货好,人人尽用本国货,工厂多时闲人少。洋货好,洋货好,每年进口数百万,雪白银子不见了。”这些顺口溜朗朗上口,通俗易懂,起到了很好的宣传效果。除了善于利用媒体,售品所还开辟所后商场作为固定活动场所,每逢节假日便在此邀请地方名流作宣传国货的演讲,随后由所内职工或约请外人演出各种文艺节目,包括话剧、歌曲、魔术、相声、京剧等,目的是让民众在潜移默化中了解使用国货的重要意义。此外,售品所还发明了“游行广告”这一流动宣传的新方法,该广告首先由售品所组织的法鼓队开道,后面跟着几面大旗,上书“劝同胞,用国货,富人民,强中国”的口号。宋则久随后率领同仁沿途散发传单,并作街头演讲,丝毫不在意旁人对他身为经理却沿街叫卖的非议和讥笑。

  为了掀起国货运动的更大声势,售品所还在1915至1916年间独立举办了四次大型的国货展销会,会期由最初的三天延长至后来的一个月,参会展商也由起初的80余家增加到后来的近150家,展品种类也增加到近400种。展商大为获益的同时,观众也无不惊讶地感叹“国货竟然有这些样东西”,对国货商品的印象大为改观,展览会在经济效益和社会效益两方面都取得了巨大成功。

  天助自助者,一战的爆发给中国民族工商业提供了难得的发展良机,产品的质量与种类都有明显提升,相关货源也就此打开。售品所商品的品种从最初仅300余种增至1914年的750种,此后逐年增加,到1918年已然增至3100余种。有了充足货源作保证,售品所也走上了发展的快车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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