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版:满庭芳 上一版3  4下一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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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年08月13日 星期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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沽上丛话
津派文化谭(二)
《丙寅天津竹枝词》中的
津味餐饮习俗
石 玉

  竹枝词是一种独特的文学体裁,形式多为七言绝句,内容则以记录某一地方的风土习俗为主。与民歌民谣不同,竹枝词大多为文人创作,故视角独特,而能免于俚俗之敝,大有“陈诗以观民风”之余绪。现存书写天津题材的竹枝词作品有崔旭的《念堂竹枝词》、唐尊恒的《津门竹枝词》、张弘弢的《津门婚礼竹枝词》等数种,而冯文洵的《丙寅天津竹枝词》是其中较有特色的一种。

  冯文洵(1880—1933)字问田,是天津清末的著名诗人,祖上属亦政堂冯氏,正德年间从东安迁居来津,历代经营盐业。冯文洵早年毕业于北京警官学校,而立之年始入仕,此后游宦四方,而吟咏不辍,“浮沉宦海读书人”可谓其真实写照。由于其长年奔走四方,只有偶尔回到天津居住,尝自叹“故乡几如异乡,乡里习俗情状殊茫然也”。1922年秋,冯文洵携家眷回乡,在津有一段较长的居住时光,此期间着意关注乡梓礼俗,创作了一系列竹枝词作品,陆续发表于《京津泰晤士报》,1926年另刊为铅印单行本,即《丙寅天津竹枝词》。

  该书收录竹枝词共298首,内容丰富,“大如形势之沿革、掌故之流传,小如风俗志变迁”,尤其是每首之后有作者小注,清晰全面地展现了清末民初津门的历史风貌,是一部难得的地方史料。其中以描写餐饮一类最为丰富有趣,反映了津人好吃会吃以及城市包容开放的特点。其中有“汁能滋养胜牛乳”的豆浆,有“烂熟香腾肉出锅”的酱肉,还有“尖团手擘满油黄”的螃蟹,当然也少不了天津包子:“包子调和小亦香,狗都不理反名扬;莫夸近日林风月,南阁张官久擅长。”其小注云:“鼓楼东姚家门口小包子曾著名,今无。狗不理肉皮蟹黄包子与南阁张官牛肉包子均驰名。近来日租界,旭街日商林风月堂亦售羊肉包子也。”天津饮食当时以面食为主,品类极为丰富,书中多有涉猎,有一首写饺子的竹枝词:“饺馅当年数孙家,莫将猫儿误馄饨。小如饲鸟嘲烧麦,卷子名留为戏言。”在此诗后有一段小注,记载了花卷的来历,极为有趣:“蒸食中有花卷,俗呼‘卷子’,旧无此名,因昔年北门外刘老季馆子有某甲妇向该铺购物,铺伙调之曰:‘有卷子。’卷子者,市井中詈人语也。妇含怒去,铺掌知某甲夙非容人者,必来寻衅,乃令伙赶即摊面,旋转折叠作花卷式蒸之。少顷某甲至,向购卷子,伙以所蒸花卷应,此围幸解,而卷子之名遂留。”像这样的民俗细节,在他书中恐不多见。

  天津饮食习俗最讲究应时当令,“一盘春柳晨餐荐,始识今朝正立春”,这一年就算从天津人的舌头上开始了。正月二十五,谓之填仓,到二月初一用红纸剪成公鸡样贴在豆腐上,和糖饼一起供太阳,二月初二则家家户户吃焖子,当时又叫煎粉,故其诗云:“光阴容易过填仓,纸剪金鸡供太阳。糖饼团圆煎饼薄,家家煎粉佐壶觞。”剪纸鸡之俗今已不多见,但焖子仍是天津人喜欢的一道美食。“买蟹归来不忍蒸,今宵更任尔横行”,中秋蟹正肥,讲究用纸绳捆在螃蟹上,用火点着,看其爬行轨迹以占休咎,谓之“爬月”,此俗今天在天津部分区县仍有保留。再如书中所描写的咬春、咬秋、糖瓜祭灶等习俗则与今天一般无二,读之亲切可喜。

  天津开埠以后,商业迅速发展,中外联系和交流紧密,市面一片繁荣,从书中所描写的各种饭馆就可见一斑。本地饭馆分大馆、小馆,“清真馆子请君尝,应属鸿宾与会芳”,这里的鸿宾楼、会芳楼就算是大馆。小馆又称“二荤馆子”,专营红烧猪肉、鸡腿等熟食,口味肥浓。当时还流行一种小食堂,中西餐具备,其中有的只招待女性,近似于今天的私房菜,“宫灯华丽繸飘扬,小饮端宜小食堂”,亦一时之风尚。书中描写天津特色小吃则更为丰富,像专制素食的“石头门坎”、荣业大街的穆家熬鱼、北门外的孟家豆腐、东门脸郑记糖炒栗子,皆驰名当时。除了本地美食,冯文洵还写到“花雕酒佐江南菜,小碗干丝几片肴”的扬州馆子,以及受青年男女偏爱的起士林西餐、当时流行的冰激凌,于此足见当时津门餐饮业的开放与繁荣。

  冯文洵是一位善于观察的诗人,一些当时鲜活的生活细节也成了他的素材。如写民国下饭馆付小费,南方称为“堂彩”,北方叫做“小账”,食客出门时饭店的厨师、伙计必须同声喊一声“费心”,正所谓“欢迎座客仍欢送,道谢一声吃一惊”。又如当时天津本地有争相请客的风俗:“除备整桌酒席外,凡五七人来饮,必备一桌碟子,人少则备半桌。堂倌于宾主点菜之外,又有许多敬菜,以敬主顾。至饭毕,有因互争东道及至用武者,亦有不论是否夙识,仍约明日原坐者。”似此虽非良俗,但写来绘声绘色,亦可发一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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