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新疆作家李娟同名散文集改编的八集电视剧《我的阿勒泰》成为这个春夏热门的影视剧之一，不仅收视率登顶，还成为首部入围戛纳国际电视剧节主竞赛单元的长篇华语剧集。把散文作品改编成电视剧并获得成功，在国内尚属少见的尝试。电视剧讲述了生长在新疆阿勒泰地区的少女李文秀在大城市追求文学梦想遭遇挫折之后，回到阿勒泰老家，在当地生活的点点滴滴。剧情也一如散文作品，实景般再现了阿勒泰的风光和牧区群众的真实生活。
剧中的故事大约发生在20年前，也恰恰是在20年前，笔者参加了在新疆召开的一次全国散文期刊编辑、作者联席会，也曾到过阿勒泰，看到了那里山川草原的绮丽景观，并曾光顾牧民温暖的毡房，看到了毡房中色彩艳丽的挂毯，挂毯上展示的猎鹰标本和狐狸皮，听到了哈萨克族男子5岁就能骑烈马、10岁敢斗饿狼的故事，特别是各民族年轻的姑娘在绿草如茵的草原上忘情地且歌且舞的场景，至今仍让我悠然神往。
李娟在原著中对草原的描写是细致入微又多姿多彩的：“我的阿勒泰，她是狂野的梦，也是山野的风。”“那些云，大小相似，形状也几乎一致，都很薄，很淡，满天都是——这样的云，哪能简单地说它们是‘停’在天空的，而是‘吻’在天空的呀！它们一定有着更为深情的内容。我知道这是风的作品。”“站在山顶往下看，整条河谷开阔通达，河流一束一束闪着光，在河谷深处密集地流淌。草原是绿的，沼泽是更绿一些的绿，高处森林则是蓝一样的绿”……这原生态的书写，奠定了这部剧成功热播的基础。
电视剧中，我们看到的阿勒泰自然风光美不胜收，葱郁的森林，高耸的雪山，肆意奔跑的马群，水草丰茂、牛羊肥美，即便是一匹马，也会有诗一般的名字——“踏雪”。那里的人们，不但与自然和谐相处，人与人之间更是充满真情。剧情的主线，是少男巴太和少女李文秀之间的青春之恋，真挚而青涩，足以打动人心。剧中祖孙三代的天伦之乐，虽然奶奶患上阿尔茨海默病，父亲和儿子间看似“别扭”，但他们实则互相关心，男子汉之间赛马叼羊的兄弟情义，女孩子们参加舞会的姐妹情感……阿勒泰历来是一个聚集地区，各民族和谐共生就是阿勒泰的人文底色。哪怕是话听不懂，也不会影响情感的融洽。一个小卖部，就能成为众人的聚散地。诚如李娟在《四版自序》中写到的：“这些文字所描述的是自己十八岁到二十多岁出头的年纪。那时的‘她’生活在乡野田间，与周遭现实格格不入……闲下来总是一人深入远远近近的田野边河水边散步。‘她’没法融入当地年轻人的圈子，也不能接受像他们那种经营人生。但‘她’从来不曾否定他们，反而总是羡慕他们……”“我写下的故事曾让无数读者向往，其实最向往的是我自己。”第一集中，喜欢写作的李文秀迷茫于写作如何下笔，但是她记住了讲座上一位刘姓作家说的“去爱、去生活、去受伤”。这正是当年曾在新疆热情接待过我们，并在早期鼓励过李娟的著名作家刘亮程说过的一句话。而这句话，成为剧情发展里隐藏其后的完美逻辑。总之，无论是原著，还是电视剧中的讲述，都是原生态的，并无轰轰烈烈的场景，且极富人间烟火，诸多画面，让故事的叙述和人物的命运流动起来。
当今世界，眼前的一切都在不断变化。生产方式也在由农业时代、工业时代、信息时代，逐步进入智能时代。《我的阿勒泰》恰如一股涓涓细流在很多人心中流淌。剧中随处流露的那种异质之美、简单清澈的价值观让人们感到，人生可以有多种多样的活法，局部完美是每个人都可以做到的，正如文秀在草地上似乎自言自语说过的一句话：“有时候，好的生活是不需要多少钱的。”记得七八年前，一首歌曾唱遍祖国大江南北，歌曲的名字记不清了，只记得其中一句歌词：“生活不只眼前的苟且，还有诗和远方的田野。”如今已极少再有人唱这首歌，随时光流转，倒是那句歌词演化成的一句话“还有诗和远方”流传至今。很多人都向往的“诗和远方”是什么呢？尽管没有一个共同的答案，很多人似乎都心照不宣地理解为，是一个人不同于世俗追求的高尚品格情操，是一种人生境界。它没有功利，也不是为了炫耀和虚荣，它是一种无负担的行为，它可以没有大量财政后盾，只需做好契约社会该做的事情即可。曾热播过的电视剧《去有风的地方》，以沉浸式的影像风格和恬逸的美学意蕴，展现当代都市人疲惫的灵魂如何在田园牧歌式的生活中重新发掘生命意义的价值过程，展现了乡土所具有的治愈性力量，让更多的人对“诗与远方”有了较为具体的理解。而《我的阿勒泰》的成功热播，让更多的人对“诗和远方”有了自己的一种诠释。用恬淡的笔法，散文式的镜头，娓娓表现出阿勒泰地区的自然风光及当地人安土乐天的生活情趣，人与人之间质朴醇厚的情感，让众多的人看到了生命的不同面和无数可能。虽不能至，心向往之，这是最让观众共情的地方。
电视剧《我的阿勒泰》让观众在阅尽阿勒泰绝美风光的同时，传递出宁静又强大的精神内核与生活哲学，温暖了很多人的心。其实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个“阿勒泰”，电视剧的热播，更引发了人们对自己心中的“阿勒泰”的深层次思索——面对现实、寻找自我、塑造自我，是每个人成长的必修课。如同李娟在书中写到的：“最安静与最孤独的成长，也是能使人踏实、自信、强大、善良的。”
题图由剧集《我的阿勒泰》出品方提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