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说狗不敢和人对眼睛,马天贺不信。他跑出家门,唤住邻居家的小黄狗,弯下腰直勾勾地盯着它。小黄狗本来优哉游哉,猛然看到马天贺盯着它,不禁吓得一哆嗦,本能地跳到一边,抬头又看了一眼,发现马天贺还是直勾勾地盯着它,惊得一路汪汪地跑回家去。
看来爸爸说的是真的哦,狗的确不敢和人对眼睛!
马天贺心中大乐,沿着村子一路扫荡过去,果然是所向披靡,势不可挡。村子里的狗,只要是喘气的,无论是大狗小狗、黑狗白狗,在马天贺的瞪视下无不败下阵来。胆子大的还敢对着马天贺狂吠几声,胆子小的只恨腿短跑得慢。
第二天上学,马天贺迫不及待地将他的辉煌战果告诉了几个要好的同学,没想到却遭到了前所未有的嘲笑。那几个同学异口同声说他在吹牛,尤其是石敬轩笑得最厉害,因为马天贺正好撞到了石敬轩的枪口上——石敬轩有证据证明马天贺在吹牛。
石敬轩读书多,所以他的证据来自书本,而且书就在他的书包里。那是杂志上的一篇文章,那篇文章告诫孩子们千万不能和狗直视,否则会激起狗的怒火,对人进行攻击。
马天贺真想和他们辩论:书上写的就是正确的吗?但是他选择了沉默,因为他知道,自己的口才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既然辩论不过,只能用事实说话,马天贺暗暗下定了决心。熬到放学,马天贺等在校门口,嘲笑他的人被他一个个拦了下来。
“你们不信吗?我们找只狗来试一试。”马天贺说。
石敬轩嘿嘿笑道:“你还不服气?”
“不服!”马天贺说,“我要用事实说话。”
“哈哈哈……事实说话!”几个同学同时大笑,“你以为你是《焦点访谈》啊!”
马天贺梗着脖子说:“敢不敢吧?”
几个同学对视一眼,还是石敬轩说道:“有什么不敢的,走!”
几个人呼啦啦地拥入一条偏僻的巷子。他们经常溜到这里玩。这里人少,还有狗。但今天比较奇怪,眼看走到了巷子口,连一条狗影子也没见到。
石敬轩攀着马天贺的肩膀说:“是不是提前跟这里的狗打过招呼,让它们藏起来了?”
在哄笑声中,马天贺甩掉石敬轩的手说:“它们怕你咬才藏起来的。”
身旁又是一阵哄笑声。
石敬轩说:“今天非要找一只狗,让大家看看你怎么和它对眼睛。”
正说着,一只小狗从一个垃圾桶后面转了出来。几个同学指着小狗大叫:“狗、狗!”
马天贺一看,果然是只小狗,那只狗又瘦又脏,说不出的丑陋。石敬轩后退一步,从背后一推马天贺道:“狗来了,该你表演了。”
马天贺将书包向肩头一耸,向前走上两步蹲下来,伸出右手冲着小丑狗道:“狗狗,过来!狗狗,过来!”
那只丑狗看了一眼马天贺,竟然低头摆尾,温顺乖巧地走到他的跟前。石敬轩他们大为吃惊,就连马天贺也是颇为意外。马天贺可没工夫探究这只小丑狗是否反常,对他来说找回清白、恢复名誉才是头等大事。于是,他施展绝活,瞪大了双眼,直勾勾地盯向小狗的眼睛。石敬轩几个躲在后面张望,做好了随时撤离的准备。
小丑狗低着头,摆着尾,尽量向马天贺靠近,好半天没抬起头来。马天贺眼都瞪酸了,他使劲揉了一下,口中叫了声:“狗狗,看着我!”小丑狗终于抬起头来,它的目光和马天贺的目光相遇,马天贺满心期待,期待着熟悉的一幕出现。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却让他丢尽了脸面,这只小丑狗不但没有惨叫一声落荒而逃,反而像老朋友一样静静地注视着他。小丑狗的目光澄澈,神态安详,看不出一点点忧虑和害怕。
马天贺蒙了,这只小丑狗怎么不怕对眼睛呢?它……它怎么就不怕呢?马天贺使劲眨了眨眼睛,努力瞪出最凶狠的目光,可是,小丑狗仍像没有看见一样,依旧神态自若,甚至有那么一刻,马天贺从它的眼神里看出了一丝不屑,仿佛在嘲笑他别装了,再装也凶不到哪儿去。
马天贺这下真栽了。他从地上跳起来说:“不算,不算,这只狗有问题。”
石敬轩的目光在马天贺和小丑狗身上睃来睃去,故意做出严肃老成的样子:“狗没问题,我看你有问题。不过,我真的觉得你们俩挺像的。”其他几个同学早就笑翻了天。
马天贺无言以对,憋了好半天才说:“我们……我们再找一只狗试试。”
石敬轩嘴一撇道:“你自己和你的狗老弟慢慢对眼吧,我们可没工夫听你吹牛。哼,狗会怕对眼睛?你怎么不说猪还会上树呢?哈哈哈……”
石敬轩带着几个同学散去,只把马天贺和小丑狗留在原地。马天贺复又蹲下,看着小丑狗自语道:“你怎么就不怕呢?你怎就不怕呢?”小丑狗镇定自若,甩甩耳朵,摇摇尾巴,静静地看着马天贺,仿佛在回答他:对眼睛有什么好怕的,你又不会咬我。
马天贺叹口气说:“我是完了,以后再也没有机会证明我的清白了。你说,我怎么就找到你了呢?算了,我该回家了,再见吧。”
马天贺站起身,垂头丧气地向巷子口走去,这会儿爸爸肯定都等急了。出了巷子,爸爸果然等在校门口。马天贺紧跑几步来到爸爸身后说:“爸,我在这儿。”
爸爸回过头道:“又去哪儿玩了?咦,这只狗是怎么回事?”
马天贺一回头,不由得吃了一惊,原来那只小丑狗竟然不声不响地跟在了他的身后。马天贺沮丧地说:“爸,我今天栽了。”
爸爸问:“咋了?没考好?”
马天贺摇头道:“不是,我是栽在这只小狗身上了。”
爸爸狐疑地看着小丑狗问:“被它咬了?”
马天贺道:“不是,它……它不怕对眼睛。”
爸爸松了口气,从马天贺身上卸下书包道:“不怕就不怕,又不是什么大事。走吧,回家。”
马天贺还没从刚才失败的阴影里走出来,他问爸爸:“您不是说,狗都怕和人对眼睛吗?”
爸爸敷衍道:“是啊,狗是不敢和人对眼睛。”
马天贺道:“那这只狗为什么不怕?”
“是吗?”爸爸弯下腰盯着小丑狗的眼睛,可是眼神一接触,小丑狗立刻就将目光移向了马天贺。“看吧,谁说它不怕?”爸爸立起身道,“它不敢和我对。”
马天贺盯着小丑狗道:“你看,它就是不怕我。”
爸爸的目光在马天贺和小丑狗身上转来转去:“是有点奇怪,它倒是不怕你。行了,上车回家吧,人有奇怪的人,狗也有奇怪的狗。它或许就是只奇怪的狗。”
马天贺跨上电动车,爸爸骑着车在人丛中慢慢穿行。马天贺心有不甘,回头一瞧,发现小丑狗仍然跟在车后。马天贺扯扯爸爸的衣服:“爸,它跟着我们。”
爸爸专心骑着车,随口问道:“谁?”
马天贺道:“小狗。”
爸爸道:“人多骑得慢,等会儿骑快了,它就跟不上了。”
忽然,一个荒唐的念头从马天贺的脑子里跳了出来,他想也没想脱口说:“爸,带它回去吧,我觉得它是只聪明的狗。”
过了几秒钟,爸爸刹住车道:“野狗?”
马天贺摇了摇头:“不知道。”
爸爸说:“如果是别人家的狗呢?”
马天贺看着小丑狗:“家养的狗不会这么脏。”
爸爸左右看了看:“问问小卖店的爷爷。”
过了一会儿,马天贺从小卖店跑了回来:“爷爷说,这是一只没人要的哑狗。”
“哑狗?”
“爷爷说,哑狗就是不会叫的狗。”马天贺传达着爷爷的原话。
爸爸犹豫了一会儿说:“回家吧。”马天贺没有上车,看着爸爸用很小的声音说:“它是只哑狗。爷爷说,它……它迟早会饿死。”
爸爸知道马天贺的心思,他又看了看小丑狗,这次小丑狗没有躲闪,而是定定地看着他的眼睛。小丑狗的眼神澄澈纯净,就像马天贺刚出生时的眼睛。爸爸动了恻隐之心,他拍拍马天贺的肩膀说:“你让它上车吧。它如果上车,我们就带它回去。家里院子大,多一只狗还热闹些。”
马天贺立刻指着电动车前踏板,对小丑狗说道:“上车,回家!”小丑狗竟然明白了马天贺的意思,它欢快地摇起尾巴,轻轻一跃上了踏板。爸爸禁不住啧啧称奇。马天贺拍手欢呼道:“上了,上了,爸,您可要说话算话。”爸爸将车发动起来:“这狗和你有缘,带它回家。”
小丑狗真的是一只聪明的狗。带回家后,只要马天贺在家,小丑狗就像跟班一样寸步不离他的左右。小丑狗每天都帮马天贺做很多事情,追鸡撵猫自不必说,开门取物送东西,样样都做得稳稳妥妥,件件都做得干净利落。
只可惜,小丑狗是只哑狗。马天贺对此并不介意,可是奶奶却耿耿于怀,从不给小丑狗好脸色看。奶奶说得最多的一句话就是:“那么多欢实的狗不养,偏偏领回来一只不会叫的丑狗。狗是用来看家护院的,不会叫怎么看家,怎么护院?”
马天贺知道奶奶不喜欢狗,可是没料到会讨厌到这种地步。不过,既然把小丑狗领了回来,就不能放手不管。所以,不管奶奶如何唠叨,马天贺总是护着小丑狗,唠叨就唠叨吧,反正奶奶不能拿他这个宝贝孙子怎么样,自然也不能拿他的宝贝狗怎么样。
在马天贺的精心喂养下,小丑狗很快吃胖了,身上的毛色也变得光滑亮泽,和刚带回来时相比,完全变了个模样。马天贺寻思奶奶也该接受它了,但让他失望的是,奶奶对小丑狗依然毫无好感,唠叨、斥责没有减少,反而有变本加厉的趋势。想必是爸爸和他不在家时,奶奶找不到唠叨的对象,就把气都撒在这只不会说话的小丑狗身上了。
有一天,小丑狗随着马天贺进了奶奶的屋,惹得奶奶大发雷霆,狠狠训斥了小丑狗一顿,甚至抄起扫把想打它。马天贺真是急了,出来后直接给小丑狗改了个名字叫“地贺”。这个名字传到奶奶耳朵里,气得奶奶好几天没缓过劲来,直到找个机会把怨气撒在爸爸身上才算完事。不过此后,奶奶更不待见地贺,在她的唠叨里多了一项内容:“地贺、地贺,敢和我孙子对着叫,这不是乱套了嘛!”
地贺不招奶奶待见,爸爸保持中立,爱护地贺的任务只有落在了马天贺的肩上。地贺也深知自己的处境,知道要倚靠谁,所以只要马天贺在家,地贺就是他的影子。直到有一天发生了一件奇怪的事,才打破了这种境况,而这次改变,直接把地贺推到了艰难的境地。
奶奶养了十几只老母鸡。老母鸡勤奋,一只比着一只地下蛋,奶奶每天都能从鸡窝里掏回十来个鲜蛋来。奶奶养鸡是为了马天贺有蛋吃,但是这么多蛋,马天贺再卖力吃也吃不了,奶奶就把多余的鸡蛋攒起来,攒够一篮子就让爸爸带到城里去卖。奶奶养的都是土鸡,喂的是玉米、剩饭,下的蛋是地地道道的土鸡蛋,所以很受爸爸同事们的欢迎,每次带去的鸡蛋都被抢得精光。
那天下午放学,刚到家门口,马天贺就听奶奶在大声训斥地贺:“给你吃、给你喝,你还偷东西!养你这个哑巴狗有什么用?别的狗看家防贼,你倒好,反过来偷吃自己家的东西!要你有什么用,不如打死算了!”
马天贺大惊,急忙跑了进去,一眼就看见奶奶挥舞着手里的棍子,冲着地贺怒骂。地贺乖乖地趴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动,就连马天贺进来,它也没动窝。
马天贺冲到地贺前面说:“奶奶怎么了?”
奶奶怒气正盛,隔着马天贺指着地贺道:“怎么了,你说怎么了?还不是你们带回来的好狗!”
马天贺道:“到底怎么了,您说清楚好不好?”
奶奶气呼呼地说:“前几天我就发现不对劲,平白无故鸡蛋少了,鸡也不下蛋了。我一直纳闷发生了什么事,今天我才发现,都是这个不会叫唤的狗东西干的好事。”
马天贺低头看了看地贺,正好地贺也抬头看了他一眼,眼神里满满的都是委屈,像极了被老师批评的学生。马天贺立刻想起被石敬轩嘲笑的感觉,他觉得地贺一定是被冤枉了。
马天贺道:“奶奶,您有什么证据证明,鸡蛋少了是地贺干的?”
马天贺不问还好,这一问,奶奶更加怒火中烧,她把马天贺带到狗窝跟前道:“你说我冤枉它了?你瞧瞧,我是不是冤枉了它!”
马天贺朝狗窝里一看,不禁也傻了眼,原来狗窝里散落着好几片鸡蛋壳。见马天贺没了话,奶奶更是有了理,她指戳着地贺道:“我早说过这哑巴狗不是个好东西,你们非要养,不但不能看家护院,掉过头来还偷东西吃!马上把它赶走,养只猫也比它强!”
马天贺看着趴在地上的地贺,心里不是滋味:地贺啊地贺,你怎么能干出这样的事?平时没饿着你啊,很多我舍不得吃的好吃的都给了你,你怎么还偷吃?想偷吃别的也行,干吗非要偷奶奶的宝贝鸡蛋?这下可好,我还怎么护着你啊。
奶奶可不给马天贺想办法的时间,她趁热打铁道:“等你回来,就是让你看看它干了什么好事,要不然我早就把它赶出去了。现在我就赶它走,爱去哪儿去哪儿,爱偷什么偷什么,眼不见心不烦。”说完,拎着棍子就向地贺走去。
马天贺脑子里一片混乱,说什么也不能赶地贺走啊。他胸中一热,挡在地贺前面道:“不,不能赶它走!”
奶奶气得手直哆嗦:“偷东西的贼骨头,你还护着它干吗?”
马天贺大声道:“它不是贼骨头,它……”
奶奶追问道:“它什么它,它不是贼骨头,那些蛋壳是哪儿来的?告诉我是哪儿来的?”
马天贺情急之下脱口而出道:“是……是我给的。”
奶奶一愣道:“你给的?”
马天贺抓住稻草,顺杆儿说:“我不喜欢吃煮鸡蛋,就给它吃了。”
奶奶立刻明白了马天贺的心思:“敢情奶奶每天给你吃的都是生鸡蛋呀?奶奶有那么糊涂吗?”马天贺哑口无言。奶奶又说:“贼骨头不能要,今天非得赶它走!”
马天贺拦住奶奶:“不要赶它走!我……我以后不吃鸡蛋,替它补上还不行吗?”
奶奶黑着脸道:“不行!”
马天贺道:“奶奶,我求您了。”
奶奶仍坚持:“不行,求也没用。”
见奶奶毫不让步,马天贺赌气说:“好,您要是赶它走,我以后……我以后再也不吃鸡蛋了!”
奶奶愣了一下:“奶奶养鸡就是让你有鸡蛋吃,补充营养,你不吃能行吗?”
马天贺梗着脖子道:“我……我就不吃!没了地贺,我什么都不吃!”
没想到马天贺会有这一招,奶奶顿时没了脾气。她知道孙子的脾气,他要是说不吃鸡蛋,就真的不会吃。小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不吃鸡蛋怎么行!
马天贺察言观色,见奶奶有所缓和,连忙软语相求道:“奶奶,就再给它一次机会好不好?就一次!”
奶奶跺下脚,将棍子扔在地上说:“好,就再给它一次机会。如果还敢再偷吃,我也不问你,直接把它赶走,赶得远远的,永远也回不来。”奶奶的火气总算压下去了,马天贺暗暗舒了口气。
奶奶进屋了,地贺仍然耷拉着脑袋趴在地上,看样子真是吓得不轻。马天贺蹲在地贺跟前,看着它的眼睛说:“你啊你,怎么能做这样的傻事呢?以后千万不要偷鸡蛋了,想吃我给你吃,记住了没?”地贺似乎听懂了马天贺的话,耳朵一软,低下了脑袋。
自从受过这次打击,地贺变了。它不再像影子一样跟着马天贺,而是一有时间就趴在窝里,竖着耳朵看着院子里的鸡窝。奶奶担心地贺贼心不死,天天防贼似的防着它,动不动就要怒骂、呵斥上几句,害得马天贺也跟着担心了好几天,幸好没有再发生丢鸡蛋的事,他的心才踏实下来。
一天晚上,马天贺正在写作文,爸爸帮他改数学作业,奶奶则坐在旁边有一搭没一搭地和爸爸唠着嗑。突然,院子里传来一阵奇怪的声音,就像有人在急速追逐打闹一样。
马天贺耳朵最好,他停下笔问道:“爸,外面什么声音?”
爸爸听了听:“是不是地贺?”
一听地贺,奶奶立刻警觉起来:“是不是在鸡窝那边?”
马天贺脸色一变,扔下笔就向外跑,爸爸照顾着奶奶随后跟了出去。声音果然是从鸡窝那边传来的,除了追逐打闹的声音,还有鸡拍打翅膀的声音。
奶奶大怒,远远喝道:“你个死哑狗,又想偷蛋吗?”
马天贺在黑暗处道:“别喊,快把灯打开。”
爸爸打开开关,院子里顿时亮如白昼。马天贺赶到鸡窝边,眼前的景象吓得他差点坐到地上:只见地贺眼里冒着怒火,龇着锋利的牙齿,正向着墙角无声地咆哮,而墙角里缩着一团毛茸茸的东西,那东西只比地贺小一点,却吃得又肥又圆,看上去要比地贺强悍得多。
马天贺哆嗦着问爸爸:“爸,那是什么?”
爸爸咬着牙说:“老鼠!”
马天贺大惊道:“天啊,这么大的老鼠?!”
奶奶也道:“成精了,连老鼠也成精了。”
“天贺,你和奶奶靠后。”爸爸随手抄起一根木棍向墙角逼去。援兵赶到,地贺精神大振,更加凶狠地向老鼠咆哮,虽然老鼠根本听不到它的声音。但老鼠明显感受到了巨大的危险,瞪着小眼睛拼命想夺路而逃,可是被地贺死死看住,任凭左突右冲,始终逃不出地贺的拦截。爸爸和地贺密切配合,他挥起木棍对老鼠进行空中打击,老鼠在强大的火力攻击下,早已斗志全无,魂飞胆丧,吱吱尖叫着想从墙边逃出去,却被地贺抓住机会一口咬住了肥硕的脖子。
奶奶连连拍着胸口道:“吓死我了,吓死我了。天贺,快带奶奶看看鸡蛋去。”马天贺扶着奶奶颤巍巍地来到鸡窝边,几十只母鸡惊恐地蜷缩在一起,鸡窝的外边有一只摔破了的红皮鸡蛋。
第二天,奶奶破天荒地没有骂地贺,还给了它一块肉骨头。地贺吃得很香,马天贺的心里也乐开了花。打掉肥老鼠之后,地贺又恢复到从前的样子,聪明乖巧、活泼好动,偶尔也会调皮捣蛋,捅些娄子出来。奶奶仍会唠叨,但比起以前不知道好了多少倍。不过,奶奶还是不肯叫地贺的名字,仍然一口一个“哑狗”。马天贺听着别扭,却也没有办法。算了,只要不赶地贺走,叫什么都无所谓。
时间过得真快,转眼间到了寒假。这年的冬天可真冷,来自北极的霸王寒潮差点把整个地球变成银装素裹的童话世界。可童话世界太冷,马天贺怕地贺扛不住霸王寒,偷偷把它带进了温暖的人间。奶奶平时最不能容忍地贺进屋,别说进屋,哪怕靠近门口都要被呵斥一顿。因此,马天贺从不敢将地贺带进屋里,怕被奶奶发现又要赶走地贺,那才真的是得不偿失。
马天贺小心谨慎、心惊胆战地掩护着地贺,但是纸里包不住火,最终还是被奶奶发现了,马天贺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出乎意料的是,奶奶这次没有发火,只是狠狠地瞪了地贺一眼就出了门。
马天贺大喜过望,抱住地贺的脑袋刚要庆贺,奶奶返身又回来郑重其事地说:“天冷放它进来,等暖和了必须出去。”
马天贺点头如捣蒜:“好好好,奶奶放心,天好了一定让它出去。”
霸王寒潮果然不同凡响,雪一场接一场地下,将整个世界掩藏在厚厚的“棉被”之下。
“天贺,陪奶奶拿柴火去。”奶奶在门口喊。
“太冷了,我不去。”马天贺直接拒绝,“您喊我爸去吧。”
“你爸睡觉呢,难得休息几天。”奶奶说。
马天贺道:“太冷了,我真的不想去。”
“懒骨头,还不如哑狗勤快。哑狗、哑狗,出来和我拿柴火去。”奶奶冲屋子里喊。
马天贺眼睛一亮,对地贺道:“快去快去,陪奶奶拿柴火去。”
地贺真听话,摇着尾巴就跑了出去……
过了很久还不见奶奶和地贺回来,马天贺刚要出去看看,却见黄影一闪,地贺带着一股寒气冲了进来。马天贺俯下身子想拂去地贺身上的雪,没想到地贺向旁边一闪,焦急地转起了圈子。马天贺心中奇怪,正在纳闷,地贺忽然抬起头直勾勾地盯着他的眼睛,眼神里充满了焦虑和不安,看了数秒转身向门外跑去。马天贺知道有事,急忙跟着地贺冲了出去。
地贺飞快地向后院的柴垛跑去,跑出去一段距离再回过头来迎接马天贺。马天贺从来没见过地贺如此慌乱,更让他心惊的是,地贺的嘴角上还挂着一道鲜红的血痕。马天贺赶到后院,看见地贺已在柴垛边转来转去,那高大的柴垛因难堪重负而坍塌下来,上面的积雪倾泻而下,堆成一座壮观的“雪山”。
马天贺跌跌撞撞地跑到柴垛边,“雪山”的一边已经被刨出一个雪洞,雪洞里面是奶奶苍白的脸庞,奶奶身上横压着一根胳膊粗的干树枝。马天贺喊着“奶奶”,拼命想把树枝扯开,可是人小力薄,树枝纹丝不动。“爸——爸——”马天贺隔着后窗大叫,“奶奶被雪埋住了!”
……
奶奶被送到了医疗所,她醒来的第一句话就是:“地贺呢?”
爸爸没听清:“呃?”
马天贺也没听清:“呃?”
奶奶怒道:“我问地贺呢!”
“地贺?”爸爸道,“在家呢吧。”
奶奶看向马天贺,马天贺忐忑不安道:“地贺啊……地贺在家呢。柴垛……”
“柴垛是我抽柴火的时候倒塌了,谁想到雪那么大、那么厚。地贺是想救我……”奶奶喘了口气又道,“唉,有它看家,我就放心了。”说着,奶奶安心地睡着了。
霸王寒过去了,雪也化了,奶奶再也没提不让地贺进屋的事。转眼过了春节,就要开学了。马天贺心中犯起愁来,地贺的名誉恢复了,可是他自己的呢?马天贺把他的烦恼告诉了奶奶,奶奶说:“这有什么难,明天你去找几只狗对眼睛,让你爸给你录下来,到时候让同学们看看不就行了?”
马天贺听了一蹦三尺高,搂着奶奶的脖子道:“哦耶,太好了,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本版题图 张宇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