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津味文学新作选登·评论~~~——读肖克凡中篇近作《父亲和雕像》
~~~——关于我的中篇小说《父亲和雕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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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年05月09日 星期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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津味文学新作选登·评论
怀旧滤镜与“老工人”遗产
——读肖克凡中篇近作《父亲和雕像》
刘卫东

  工人文学是中国当代文学史中强劲的一脉。上世纪90年代之后,《那儿》《二十四城记》《铁西区》等作品记录了工人文学的变迁。晚近,双雪涛、班宇等从“工人二代”的视角,以《漫长的季节》等延续了工人文学对工人问题的关注。工人文学作为类型文学的一种,担当了叙述半个多世纪以来工人命运的重任。其中,肖克凡是新时期以来工人文学的建构者之一,他用《黑砂》《机器》《生铁开花》等作品,不断书写和思考工人问题,自成一家。近期,他写出了《父亲和雕像》,又有很多新的探索,值得研讨。

  《父亲和雕像》采用怀旧的滤镜,讲述了一家工厂的前世今生。关于工厂的变迁,此前的叙述已经很多,甚至达到了饱和,但是肖克凡另辟蹊径,从“再回首”的角度,采用了抒情的调子。小说的主人公和事件都与“华北电机厂”有关联,于是这个单位的陈年旧事,慢慢被打捞、回溯。从小说交代可以看出,“华北电机厂”的历史,是当代工厂变迁的微缩景观。第一阶段,章守才立志实业救国,卖掉祖传文物,开办了“宏达电器厂”;第二阶段,公私合营,“宏达电器厂”改为国有企业,更名“华北电机厂”,留下了老工人李玉福的青春和记忆;第三阶段,“华北电机厂”变为住宅用地,工人二代李秀柱下岗,原址建设了金环花园小区。上述几个变迁过程,此前的工人文学都有所涉及,不乏工人们当家做主的欢欣激扬,也有下岗潮中的痛彻心扉。《父亲和雕像》不是平铺直叙的一部工厂史,而是宛若一位世纪老人,待在原地,看着一代代工人登台和谢幕,构建出物是人非的沧桑感。因此,“华北电机厂”的历史,虽然是理解《父亲和雕像》必不可少的背景,却被虚化了,如同一首老歌,引发的是关于青春的唏嘘。

  工厂变迁,但不等于一切都随之而逝,那些不被潮流和岁月带走的东西,才是最珍贵的。肖克凡别具只眼,注意到工厂的“遗产”。小说中,《华北电机厂史》已经出版,厂里的伽马射线探伤仪也进了工厂博物馆,文物研究、保留工作令人满意。除此之外,工厂还有一些老工人。刻板印象中,这些老工人文化水平不高,习惯于旧的工厂管理方式,对新变化抵触抱怨。肖克凡不这么认为。《父亲和雕像》写了一个与众不同的老工人李玉福,颠覆了此前的叙述。李玉福是高级电焊工,厂里的“大工匠”,已经退休,因为肺癌住院,正接受治疗。李玉福在业务上极为优秀,曾带领团队出色完成涉外生产任务,他朴实无华,在嘉奖会上称自己是厂里的“儿子”。一个历史遗留问题是,他当年拒绝劳模称号,且不说明原因。当正在住院的李玉福听说伽马射线探伤仪被埋在金环花园,也就是华北电机厂旧址的时候,他马上拿出钱来,要儿子李秀柱去找工程队,挖掘出仪器,防止释放出有害物质,危及居民安全。

  李玉福年轻时拒绝当劳模,现在不顾身患癌症,个人出资去挖掘仪器——为何属于自己的荣誉不要,却包揽跟自己无关的事?按照常理,很难解释。但故事的“核”就在这里:李玉福是国营大厂的工人,对荣誉有着非同一般的认识。或者,他有着只存在于一定时代的绝无仅有的荣誉观。情况是,他的岳父、宏达电器厂创办人,留下了一笔钱给女儿,但妻子没有交公,直到去世;李玉福知道此事后,为保全妻子荣誉,也没有将此事向单位汇报。于是,他内心自责,在职期间坚决不要劳模称号。听说挖掘仪器,就打算拿出这笔钱,用在为厂子办事上。

  可以说,在当下,作者写这个故事是冒险的,因为大多数年轻读者,可能需要有一定认识能力才能理解其中原委,但又是非常适时的,因为只有这样的故事,才能代表老一代工人任劳任怨不计得失的精神向度。同时,让这个故事被新一代读者理解,是工人文学今天存在的价值之一。因此,李玉福等老一代工人的“遗产”,就是对崇高美的追求,是把青春投入劳动和创造而产生的集体荣誉感,是“工人阶级的光荣传统”。

  肖克凡深知,问题的关键是新一代如何认识老工人的遗产。在这一点上,故事充满了隐喻。《父亲和雕像》构建了一对“父子关系”:老工人李玉福和儿子李秀柱。李秀柱是“80后”,在父亲安排下进了华北电机厂,现在家赋闲。他在婚介公司报了名,却总是“一轮游”,快四十岁了还单身。因为父亲是厂里的“儿子”,李秀柱得了外号“孙子”。他孝顺父亲,但无论从身高,还是精神追求,都无法与父亲比肩。更有趣的是,他目前的生活来源,不是曾经风光的工人阶级父亲,而是资本家女儿——母亲章洁清留下的遗产。小说是从他的视角写的,所幸,因为这次事件,他重新“发现”了一个陌生的父亲——这是父子“遗产”传递的开始。

  小说轻松幽默,核心情节是挖掘当年的伽马射线探伤仪,结果闹了乌龙(没有被埋,存在于工人博物馆),以“误会法”化解了很多箭在弦上的矛盾。小说结尾,父子二人与汉白玉工人雕像站成品字形,“站在大太阳底下,被晒得热乎乎的”。李玉福说,“人活百年,一旦走了永远回不来了。可是这位石头工人就特别长久,兴许人家也有记性呢。”尽管身患疾病,无疑,在这一刻,李玉福是幸福和被治愈的,因为他坚信,不管有没有雕塑,《华北电机厂史》会记得他和他的工友们。我猜测,写下这一段文字的肖克凡,内心也是“热乎乎”的,他写下了值得被历史记住的一个人、一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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