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马面裙流行。2024年，人们关心马面裙会不会继续流行。从各种形式的媒体，到大型T台专业展示，再到一些小孩儿的着装……耳边听的，眼前看的，到处都是马面裙。

　　时尚界人士评论说，马面裙这种裙式之所以流行，是因其在主体保留传统风格的同时，又加入了现代的时尚元素。还有人将其纳入近些年设计界提出的“新中式”系列之中。总之，可以看出，马面裙彰显了中国人的文化自信。这些说法都没有错，但以我搞服装文化教研近半个世纪的经历来说，其实这终究不过是一次流行趋势，即服装社会学中的一个案例。

　　先来说一下马面裙的来历。有人说它的样式起源于宋代，是受到城墙凸起的竖直装置建筑面造型的启发，并引出古籍记载。关于马面裙起源的说法不一，但有一点是可以相信的，即马面裙的造型是裙前有一竖宽条装饰面，两边呈现褶皱，好像是马头的正面，确实马头就是有一个竖直面。其实这就是从动物形象上获取灵感后，将其设计于服装款式上的，如上世纪80年代的蝙蝠衫，不就是受到动物外形轮廓的启发吗？

　　事实上，马面裙是清末民初的一种裙形，前面正中和后面正中都有一条竖面装饰。有一种说法是马面裙受到旋裙的影响，这倒靠谱。因为旋裙就是前后裙片都从中间分开，这是由便于妇女骑驴而兴起的，前后两片分开再相掩，自然就出现两竖条装饰带。单从形式来看，马面裙很像是中国古代帝王群臣礼服正中腰间垂下的“蔽膝”。蔽膝有多种称呼，自东周墓出土的玉雕人物上就明确显示出来，是古人先蔽前再蔽后观念的衍生物，初有保护作用，后成为极郑重礼服的必备装饰。中国古代服饰形象前腰垂下一竖条丝片（早期为皮革制）是有着悠久传统的。只是一在服装上起个动物名，就似乎增添了许多生机与灵动。什么马蹄袖、马蹄底、兔鞋、猫鞋、虎头帽，等等，都是因此而生成。

　　清代女裙中真正有名且颇具工艺性的是凤尾裙和鱼鳞百褶裙。裙子大形都是长裙，聪慧灵巧的妇女用多条端头为尖状的绣带均匀地垂在裙外，这就成了凤尾裙。后来又有人将每条带子之间用交叉彩线连缀，女子行走起来，裙子随之闪动，一下子就有了鱼鳞的感觉，因此又有鱼鳞百褶裙的美称。更有心细手巧的妇女，在每条带子的下方端头缝缀上金属玉件或小铃铛，走起来叮当作响，真是一道风景。当年有诗云：“凤尾如何久不闻？皮棉单夹费纷纭。而今无论何时节，都着鱼鳞百褶裙。”想来当年的流行潮流也是相当壮观的。

　　鱼鳞百褶裙没有在如今的国潮中闪耀，马面裙倒是火了，其中很重要的原因是，前者太精致太委婉了，不太适合如今这风驰电掣的时代，还有今天这些飒爽英姿的女性。马面裙相对造型简洁，它原本是上身配大袄小袄的。大袄是清代女子服装，常见三镶五滚的衣缘装饰。小袄是民国初年流行的掐腰弧形下摆服装款式，衣身较短。当年马面裙更多是配小袄穿。这种装束已经受到外来文化的影响，既体现了中华民族贤淑雅致的服饰特色，又注入了彰显女性曲线美的现代之风。马面裙在21世纪被拿来“守正创新”自然容易些。

　　当然，追溯一种潮流的源起，也不一定是单个原因，如马面裙被某奢侈品牌利用的事实，也无疑起到激发唤起的作用。公众普遍认为，马面裙是中国女裙的一个式样，这一点确凿无疑，只是我们的服装文化太斑斓多彩了，不可能都想着继承发扬。不过，既然有一个亮点引起我们国人关注，那么，接下来的当然就是大穿特穿，穿出我们的民族气势来。

　　任何时尚流行都是由诸多因素促成的。按照流行规律来说，流行过后，这一种形式有可能消失，也有可能成为固置状态，保留较长时间。就服装形制来说，上衣下裳和上下连属就一直沿袭着；就服装风格来说，中华文化的含蓄内敛和长裙雅步的礼仪已经定格；就服装款式来说，百年来改良旗袍与对襟立领袄绵延不绝……总之中华衣冠，自然是华夏遗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