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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孙晓玲《一生荷梦寄清风:我的父亲孙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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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年11月28日 星期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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荷香依旧诉亲情(图)
——读孙晓玲《一生荷梦寄清风:我的父亲孙犁》
宋曙光

  还是在去年夏天,就听孙晓玲说起过,她的又一部写父亲孙犁的书,将要由山西教育出版社出版,时间刚好可以赶上父亲逝世20周年,并将已经写好的后记传给了我。但迟至今日,期盼已久的样书才由出版社快递过来,算是赶上了她父亲110周年诞辰,送上了女儿的一份心香。

  这部名为《一生荷梦寄清风:我的父亲孙犁》的新书,就像它的书名一样,从里到外散发着一股淡淡的荷香,封面上那幅孙犁先生的照片,拍摄于上世纪80年代中期,是在多伦道寓所,先生正在写字台前练习书法,桌上有一盆文竹,倘若是彩色照片,那盆花的颜色一定是翠绿色的。看过书籍的目录,感觉那些文章很是熟悉,不光题目,包括书的编排以及内里的图片,有些篇名甚至还让我忆起了往事,当初它们在《天津日报·文艺周刊》首发时,晓玲感情的投入和编辑付出的辛劳,仿佛仍在目前。

  感情有多重,怀念就有多深。早在父亲在世时,晓玲就有了要为父亲写点什么的心愿,她记述父亲系列文章的副标题,我就帮着拟定为“记我的父亲孙犁”,适合成系列地写下去。当第一篇文章在《天津日报·文艺周刊》刊出时,孙犁已沉疴多年,但晓玲一定是在第一时间将报纸拿到病床前,让父亲看看“文艺周刊”的版面上,自己写父亲的那篇文章,老人必定会露出久违的笑容。

  自2011年,那组系列文章结集为《布衣:我的父亲孙犁》由三联书店出版之后,12年过去了,新版的《一生荷梦寄清风:我的父亲孙犁》已如愿出版。这样,晓玲写父亲孙犁的书,便先后有了两部,无论是从亲情的角度,还是助力孙犁研究向着纵深拓展,都具有深远意义,而且随着时间不断推移,这类史料将以其唯一性,而更显弥足珍贵。

  新著《一生荷梦寄清风:我的父亲孙犁》,按辑排列,共计5辑:布衣步履、岁月回眸、亲情依依、耕堂故交、笔墨荷香。全书收入29篇文章,逐篇阅读下来,感觉被带入当年的生活场景,一个活生生的孙犁又出现在面前,就是平时见到的那个样子,夏天穿着老头衫进进出出,冬天在屋里忙碌,说话温和之中带有河北老家的韵味。我每次从他家里出来,老人都是站到高台阶上的门口,目送我离去。这样的印象挥之不去,总让我回味起起那居室内充盈着的书香气息,一种清雅与高洁,还有淡如菊的清芬。这些印象和感觉,我从这部书中又神奇地找回来了,认定只有这种素描式的写法,才能使生命得到复活,并复原孙犁生前的音容笑貌,为后辈留下一位作家不朽的魅力。

  我在《勤劳的双手》《父亲笔下的扁豆》《布衣步履过生活》《大院和老杨树》等篇名的下面,用红笔做出标记,然后慢慢地品读它们。我尤其喜欢这样的内容,因为熟悉而感到亲切。书中的叙述一般人不易捕捉得到,晓玲就生活在父亲身边,她以女儿的细心,写了一位80岁时坐在床边灯下缝补旧衣服的父亲,又写了在生活上只求温饱,从不在吃喝上下功夫的父亲,还写了年轻时行军打仗,年老后在耕堂勤奋笔耕的父亲……在爱女的眼中,父亲无所不知、无所不在,父亲就是她生活中的支撑,为了倾吐对父亲的爱,她不惜笔墨,动心动情,一个字就犹如一滴泪。

  孙犁病重期间,由于天津日报社领导的关心,儿女们的耐心与爱心,老人得到了很好的照顾。在《布衣步履过生活》一篇中,晓玲特别写到了父亲临终时,脚上穿着的一双棉靴,崭新的黑绒布面,鞋底是千层底,麻绳纳得密密实实,这是女儿的心愿,希望父亲穿上的这双布鞋,合脚舒适,一路走好。而在《铁凝探视》一文中,晓玲写到了父亲病房里的家做被褥,“家里送来的两床小花棉被,他一年四季替换着盖在身上,不离胸前左右,时不时还用手摸一摸”。不是家人亲属,难有这样细腻而具体的描述。文章接着便引用了铁凝的一段话,孙犁身上“盖有一床蓝底儿小红花的薄棉被,这不是医院的寝具,一定是亲人为他缝制的吧,真的棉布里絮着真的棉花。仿佛孙犁先生仍然亲近着人间的烟火,也使呆板的病房变得温暖”。

  《铁凝探视》记述了中国作家协会主席铁凝,当年去医院看望孙犁的往事。铁凝主席来津领取百花奖,想去看望病中的孙犁先生,了却自己的一个心愿。我得知此事后,当即便联系了晓玲,请她在医院等候。那是一个晴好的秋日下午,孙犁躺在病床上迎接铁凝的探望,并高声说道:“我们好久没有见面了!”铁凝主席随后也献上自己深情的问候。那天,久卧病床的孙犁面色红润,说话比平时多了很多。从病房出来,我们三个人都很高兴,一边说着话,一边来到医院的前广场,请我带去的摄影记者拍照留念。过后,晓玲写了这篇《铁凝探视》,先是发表在报纸上,后又收入书中。铁凝写了寄予情怀的《怀念孙犁先生》,文章在《人民文学》刊发的当月,亦在《人民日报》副刊登载,改题为《四见孙犁先生》。我先是写了一篇消息,发在转天的《天津日报》新闻版,后又将此事写入《忆前辈孙犁》一文,陆续收入多个纪念版本。

  这是22年前的一件往事,如果没有这些当年的文字,不会有如此暖心的回忆。那么,就让这样的记忆留存下来,继续温暖我们的生活。

  在很多描写孙犁的文章中,都提到过和平区多伦道216号大院,作为报社的家属院之一,许多报社职工都曾在那里居住过。孙犁就在进院后右边高台阶的平房里,住过很多年,那一时期,本地及外地的来访者,都是到这里拜访孙犁,写出了诸多访谈、印象记等脍炙人口的篇章。但也有遗憾,描述大院境况的文字多数有出入,一是看到过孙犁自己的描绘,二是曾有过眼见为实的一面便信笔写来,这样的写法可能并不准确。那时,文艺部编辑隔三差五就要到那个大院去,因有些同事也住在那里,所以从孙犁家中出来,我有时会在院子里慢慢转一下,遇到同事就迎面打个招呼。在这部书中,晓玲有多篇文章都提到了这个院落,她的笔墨真实而多情,毕竟这里曾居住过她的父亲。在这个大院,孙犁曾三易居住地,成为时间最长的住户。1972年,孙犁九死一生后,重新搬回到多伦道大院,住进这个高房梁、木质门窗的两居室,也即曾住过的第五处居所。这个住处,因此成为晓玲及家人亲情所系之地,读者或可从中知悉,孙犁是在这里重新握笔,创造了晚年的创作奇迹,也可了解这个院落的翔实风貌,及它在家人心中留下的难言又难舍的情感。

  由家人撰写生活中的孙犁,可以使读者从作品之外,认识、了解、熟悉孙犁,进而达到对于作品的深度认知。同时,这也是孙犁研究中的重要一环,亲人的书写最具权威性,它记录了家庭生活的诸多场景与细节,这是任何研究者都不可能获得的第一手资料。晓玲作为家中唯一一位动笔写作并出书的亲人,她记下的不仅有女儿眼中的父亲,还特别有心地记下了父亲的一些文学活动:有些是纯属私人性质的拜访,所谈不为外界所知;有些是与女儿的家庭对话,尽显父女情深,外人更不得而知;这些日常所记,多为平时的闲聊天,不涉及深奥道理,但也恰恰就是从这样的闲谈中,晓玲精心地提取出涉及文学方面的话题,将它们犹如珠玑般串接起来,形成闪耀光彩的篇章。

  《一生荷梦寄清风:我的父亲孙犁》一书,还收进了《布衣:我的父亲孙犁》中的部分文章,这样,这部新著便成为第一部书的补充和延伸,看点增多、分量更重。越往后,这样的回忆便越发地匮乏。从孙犁作品之外写孙犁,晓玲的书写不可多得,她让读者听到了父亲的话语和笑声,看到了作家也同常人一样,也有着悲悯与快乐、脾性和喜好。这两部书的写作缘起,就是当年的那一组系列文章,在《天津日报·文艺周刊》整整登载了10年,没有对父亲深深的挚爱,不会有如今的这两部大书。所以,我要说“一个字就犹如一滴泪”,是想起晓玲稿纸上那一块块洇湿的痕迹,我们为稿件通话时,从电话里传来的隐隐的抽泣……能够有这样的史料留存,这样无价的感情文字,我颇感欣慰。

  在一些老作家身后,能够传承其家学的不多,这是很感遗憾的。像孙犁这样的作家,他遗存的点点滴滴,例如书衣文录那样的只言片语、偶思断想,都是作家的心路留痕、感怀寄情,非常难得而有价值,若不是友人及出版社助力相帮,不会有现在这样的规模和影响。我们有理由真诚期盼,孙犁研究在向更深处推进中,仍会有不断出现的新惊喜、新成果。

  (孙晓玲著《一生荷梦寄清风:我的父亲孙犁》一书,近日已由山西教育出版社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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