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版:满庭芳 上一版3  4下一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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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年10月31日 星期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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沽上丛话
说说非遗那些事儿(五)
一方水土一方非遗
张春生

  全国很多地方都有剪纸,南方的剪纸讲求精细,北方的剪纸讲求浑厚。这与南方富有水韵,北方尽显豁达相一致。西北的剪纸工具大部分用剪子,天津剪纸主要是以刻刀为主,这又与西北古朴执着的性格、津沽的市井风习有着关联。各地剪纸的内容也不一样,围绕节庆、喜寿日去做剪纸,西北剪纸多以窗花、墙饰为主,而天津剪纸独有“吊钱”这一品种,过去专门为经营买卖而制作。挂在商户窗户上的吊钱,图案多为富贵平安和招财进宝之类,吊钱的下沿一般是铜钱加穗的形状,表示经营兴旺。近年外地贴吊钱的渐渐多了起来,这也说明津沽剪纸与商埠繁荣息息相关,并与市井人生联系密切。生活在海河畔的老人聊起津派剪纸,不约而同会谈到窗花、鞋样子。天津人做女鞋、童鞋,要鞋面绣花,花样子多是用素纸剪成的富贵花卉和吉祥小动物,粘在鞋面上,再用各种色彩的丝线绣出来。受鞋样子的影响,天津剪纸大部分图案跟富贵吉祥这四个字有关系。前面提到天津特有的剪纸品种吊钱,是为商家求吉、为家庭纳福。后来相关专家向剪纸的师傅提议,干脆津沽一带的剪纸就叫天津吉祥剪纸,和南方剪纸纤秀细腻的手法,不仅在风格上就连名称也有所区别了。

  从事非遗项目的人眼光应该远些。家族代代相传的手艺承载着非遗的延续,祖传手艺看似是一家一户在传承,却和环境、历史有紧密关系。北京的卤煮、天津的嘎巴菜、河南的胡辣汤……无不有着地方风情。从事非遗要弄清楚自己的手艺,哪个是环境和乡土的元素,哪个是技艺与风格的要素,要保持风土味道、弘扬技艺特征。鲁迅先生讲过一句话:“有地方色彩的,倒容易成为世界的。”结合非遗,这句话似乎也可以变化为“越是地方特色的,越能成为全国关注的”。现在在有的地方,有些人只顾着追赶时尚,而忽视了有着地域特色的非遗制作。非遗产品要面向市场,才有经济效益。但是如何卖出也很重要。比如说有的人走工艺品的路子,越来越高端化,一张年画标价几百上千元。其实年画最早是依托春节,贴在屋里装点生活,既显示着喜气,也祝福日子越过越顺遂富裕。究其初始,源于缸画。就是春节前夕在日常盛水的大缸上贴一幅鲤鱼荷花图案木刻着色的画,或在水缸的上方贴一幅鱼儿游动的挂画,以便让缸里的水映照出鱼来,寓意“年年富裕”。这种缸画线条朴拙颜色不多,却很有生活乐趣。住在乡村和里巷的大众,不论老人孩子,看到新的缸画就知道要过年了,并祈盼以后“连(莲)年有余(鱼)”。现在的有些年画,似乎远离春节了,不去适应变革,怎能再次走进新时代的春节?倘若只以高端的姿态、以工艺品礼品样式挂在墙上,民众会觉得有点与日常有隔膜。从朴素生活走来的年画,嬗变为高端工艺品,是适应大众生活,还是只作收藏和装饰用?提高点价格也没关系,这是应该的。关键要大众欣然接受,发展年画也要对市场有一个正确的认知。

  非遗和风俗有着密切的关系,尤其是与信仰相关的。文化环境当中风俗有其表征作用,非遗项目往往是某种风俗的遗存或显示。举个例子,一地区有一道跑竹马的花会,重点道具是用透编的方式编出一个用于演员边骑边舞的马形道具。现在这一地区虽不以此为主业,但这道花会多多少少留下了痕迹。有人接续这个非遗活动时,见原来的竹马破旧了,重新制作又价格很高,为图省事,就订购了几个和“跑驴”差不多的道具,那这道花会的历史内涵就缺失了。再如,塑造关老爷像,把握关公的神态很是重要。对关公的崇拜赋有多重意义,比如在商店和一些家庭里摆放是视其为财神;摆在庙宇宗祠为的是彰显正义;有的放在厅堂为了企盼家人平安。现在有些人不问焚香敬拜的意涵,就随意摆上一尊红脸长髯横拿大刀的关公像。这是只要形态未能从内涵着眼。内涵不一样,关公的神态会各有区别。为了旺财,制作上就要想一想,通过哪几个细节把求财的含义表现出来。要把关公塑造得威猛大气,就要塑出关老爷身上有一种吸引力──美髯微翘,双眼炯炯有神,一进屋就觉得那里亮亮堂堂。

  从技艺和制作中,从业者要仔细把握形成作品的内涵和精神,或是展现所做的成品的地域风习,才能使非遗项目与环境协调,凸显作品的区域特点。近代以来,天津在中药制作上与时俱进发展很快,对相邻产业也有着影响。有着舶来轨迹的“鼻烟”,在清代官员中间颇受追捧,闻鼻烟逐渐成为达官富贾与上流人物的时尚。为适应环境,中药的一些成分被制作者加进鼻烟。“益德成闻药”在清康熙年间应运而生,后进入津沽市井,历经6代相传至今,已是国家级非遗项目,其产品遍布大江南北。非遗在传承中,无论发生于本土还是从域外引入,只要落地并接受该地环境的影响,必然在产品形成中有着地域特色的印痕。“益德成闻药”如此,“合真香”从东北辗转来津,成为天津非遗的著名项目也是如此。“合真香”在延续中科学地加入中药成分,进一步完善制作工艺后,使用时不仅馨香怡人,还能醒脑提神清洁居室。显然,这些津门非遗项目都和天津是中药制作的重要基地密不可分。

  积极吸收环境中有益于非遗制作的各种元素,会不断激发非遗人坚持传统技艺、去努力提高非遗产品的内质。亦如前文所谈到的,即使去塑造关公形象,对其精气神儿制作者也要了然于心,把握内质才能塑好外形。表现义气千秋,就追求关公的神态稳重,让人尊重;视关云长为正义之神,塑像摆在那儿要有大义凛然的气场出现;如果想为了体现某一群体的团结一致,关公塑像的脸部应透出凝重。从事塑像雕塑,要明确手中制作的形象其神韵是什么,代表了哪种意涵,哪种神态,哪种风习。小作品和大作品都需要体现内在的东西,神韵决定人物,而不是靠外在的一些东西。

  在各地流行的民间故事中,总有着对做人要走正道的呼唤,这也含着大众信仰,对社会生活美与丑的审视。从事非遗,讲究技艺,必须要有正能量在内,应该把这一点作为非遗人的一种精神状态,一种必备的素质。

  天津被人们称道的食品制作,基本上都有着宫廷手艺的痕迹,不少手艺的元素都是从北京传过来的。比如说“京八件”,到了天津变成“津八件”,而且现在的味道似乎比“京八件”更受市井大众欢迎,典型的就是十八街麻花所制作的糕点八件,有点宫廷的味道,几十道工序,虽稍贵一点,但很有滋味。所以饮食制作在津门讲究河海食材,宫廷手艺。从地域风格来讲,把津沽的手工技艺简要总结一下,即天津饮食崇尚每一成品都要制作出味道和风格,并讲究工艺材料扎实,手法精准。津门手艺人性格豁达,制作时却不含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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