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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年06月08日 星期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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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前辈栽下的大树(图)
航 鹰 题图 张宇尘

  读到宋曙光《孙犁与天津工人文学》一文(载2023年5月18日《天津日报·文艺周刊》),心情激动,勾起了我对许多往事的回忆,禁不住给曙光老友写信,表达我的心情。

  曙光老友,你的大作我拜读了两遍,获益匪浅,不是礼貌式的恭维,而是真真切切长了知识。说来惭愧,如今我也算是天津老作家了,却对天津文学史所知甚少。大作列举的翔实往事,帮我弥补了短板,给我上了一堂生动的天津解放初期的文学史课。

  我和孙犁大师有过一面之缘。记不清是在1982年,还是1983年,我曾随北影厂编辑高时英,去孙犁先生家中拜访。孙府位于鞍山道天津日报社老楼不远的一处宿舍,应该是多伦道216号院。家中的客厅兼书房挺宽敞,但除了书柜几乎没什么家具,简单的桌椅看上去就像进城干部实行供给制时分配的办公用品。

  当年北影厂将鄙作《金鹿儿》《明姑娘》拍摄电影,责任编辑都是高时英女士,她乃演员出身,体态丰腴,十分健谈,表情丰富略显夸张。清瘦的孙先生则静静聆听,话不多,慢声细语文质彬彬。似乎他们在谈北影厂要把孙先生某部作品改编成电影,又似乎孙先生对此议不冷不热,听之任之,不像我们年轻作家听到自己的作品能拍成电影那般兴奋。我那时初涉文坛,又是陪客,只是在一旁干坐着,不便贸然多嘴。时隔四十多年,谈话细节也就记忆不清了。

  我虽无缘与大师熟络,却是文学先辈栽下的大树的乘凉者,有幸和大师带出来的一代又一代编辑结下友谊。

  我早从1970年就在天津人艺当编剧,却在九年后才涉猎小说、散文,全凭《天津日报》文艺副刊编辑们的力促。先是老主编李牧歌在市文艺界某次会上碰见我,鼓励我写写文学作品,不久,老弟你就与李牧歌一起专程到天津人艺找我约稿。我受宠若惊,信心一足就投笔尝试了。再后来,你又和郑玉河二位找到寒舍,细致具体地谈稿子。那时我家真的是斗室陋居,两间八平方米小屋,里间住一家四口,外间是我和两个小学生的共用书房。空间狭小,勉强摆下三张椅子,咱们三人坐在一起真的会相互碰到膝盖──促膝谈心!

  半个世纪的光阴过去了,平时咱们各忙各的疏于见面,但只要一“谈稿子”,就仍然找到了当年那种知心知己的感觉。副刊编辑们一代又一代地继承了文学前辈立下的家风传统,以培养青年作者、团结我市与各地作家为己任,硬是把这块文艺园地打造成全国报纸副刊中的名牌,涌现众多优秀佳作。

  大作提到的在天津解放初期即崭露头角的工人作家,我大都熟知。比如,我和阿凤、董迺相就曾有过交往,万国儒和我虽然同属市作协,但由于创作迸发期、所处时代不同和人为形成的隔阂,我们之间未来得及相互了解与理解。如今,我也已年迈,回想起来甚觉惋惜。

  孙犁前辈亲手扶掖的阿凤,后来成了《新港》月刊(现为《天津文学》)资深编辑,是一位谦谦君子、好好先生,对待作者诚恳,看稿子非常认真。

  当年一些作家的住房拥挤,我曾以市人大代表身份,为我的同行们呼吁。市里照顾到几位有影响的作家,给三位作家同时分配了坐落在南京路上的高层住房。事先,我和市作协副秘书长、诗人柴德森,去和平区房管局拜访负责人,那负责人问:“阿凤这人怎么样?他的房子在顶层,他怕炎夏晒顶子会很热,希望降一层(那年头儿空调尚未普及)。”我俩连忙说,阿凤是个大好人、老实人,美言了一通,帮助阿凤降低了楼层。事后,阿凤对我俩千恩万谢的,真是小事一桩,何足挂齿?搞得我俩很不好意思。

  还有一件小事,至今难忘,令人唏嘘:三位作家乔迁之喜时,我一一登门看望,这本来是件非常自然的事,那两位作家宾客盈门,络绎不绝,我都没久坐便起身去看阿凤。不料,阿凤和他的家人见到我竟然面呈惊喜、欣慰异常,他太太说:“你是作协唯一来我们家的人。”阿凤示意妻子止言,脸上却难掩落寞之色。我暗自感叹:这是曾经红极一时的作家呀,这是个好编辑好同事好好人呀!这件事,叫我早早就感知了世态炎凉……

  董迺相,竟是我认识的第一位作家,打我十六七岁时就以崇拜的目光仰视他了。他曾是天津机车车辆厂的宣传干部,我随天津人艺演职员去铁路大厂体验生活时,可巧就是他负责接待我们。那个年代,文艺工作者下厂是很实干的,和工人师傅们同吃、同住、同劳动。董迺相终日跑前跑后地安排我们的各项事宜,可能压根儿没注意到我这个小小的舞美学员。我在车工车间跟着一位师傅学徒,很快就学会了车螺丝一类的小活儿。师傅见我心灵手巧就大意了,把他车了很长时间的丝杠让我试试。我这人自幼就是个假小子贼大胆儿,二话不说就跳上踏板开动了车床子。我毕竟是新手,机器一开,顿时手忙脚乱,把个那么大的丝杠给挑穿了……车间主任把师傅狠剋了一顿,师傅老大一条汉子跟个绵羊似的,眼泪汪汪的,听说还要扣发奖金……董迺相知道后赶紧一通协调。当他得知人艺领导也要处分我时,立刻出面劝阻道:“她还是个小孩子呢!是师傅叫她干的……”车间主任不依不饶,还在发火,他转身又去帮着师傅开脱……我再皮实也承受不了了,吓得直哭。董迺相还安慰我:“没事儿、没事儿!我们学徒时都干砸过活儿……”

  他那时绝没料到我这个惹祸精,日后会成为他的文学同行。记得,到了上世纪80年代,他也出席过市作协的文学活动,可惜我们两代人之间,也未来得及建立更深层的友谊……

  如今,这些文学先辈多已作古,我们这些当年的“网红”,也成了昨夜星辰。今年,有幸赶上孙犁大师诞辰110周年,钟磬余音,承前启后,老少文友们忘年神交,真真是我的福气。

  感谢大作的娓娓讲述,唤起我以为早已遗忘的记忆。         2023年5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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