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版:满庭芳 上一版3  4下一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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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年03月21日 星期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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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治里的一次会面(图)
──追忆金梅先生
刘运峰

  得知金梅先生于3月2日去世的消息,我很难过,也很懊悔,因为自从和他见过一次面后,就再没有去看望过他。

  最早知道金梅先生的名字,是在30多年前。一天傍晚,在小海地的旧书摊上,我买到了一本《孙犁的小说艺术》,作者正是金梅。起初,我还以为金梅是一位女士,直到后来听几位老先生讲起“沈金梅”如何如何,才知道“金梅”是沈先生的笔名。

  后来,我又买到了他写的《文海求珠集》《郑振铎评传》《傅雷传》《悲欣交集:弘一法师传》等,都很认真地读了,觉得他不仅文笔好,而且文风正,从不故弄玄虚,更不哗众取宠,他的书中,既有独到的观点,也有翔实的资料,可谓“文章不写半句空”。同时,我也感叹,金梅先生真是高产,不断有新著出版。

  2007年11月25日,河南人民出版社蔡瑛编审寄给我一本《寂寞中的愉悦:嗜书一生的孙犁》,作者正是金梅先生。从任芙康先生所写的序言中,得知金梅先生的职业是编辑,平时需要坐班,他每天埋头做着两件事──“上班读别人的稿,下班写自己的书”。我自己也做过多年的编辑,深知编辑工作的辛苦和繁杂。能像金梅先生这样在业余时间雷打不动地进行著述,没有超人的毅力和定力是无法实现的,这也是金梅先生“优质高产”主要原因。

  这本近30万字的书,我逐字逐句地读了,觉得是不可多得也是难以替代的一部研究孙犁的学术力作。由此,我也更加佩服金梅先生的学问。我很想见到他本人,向他当面表达敬意,但一直未能如愿。他很少参加外面的活动,像是一位隐士。后来,听说他的眼睛出了问题,不能再执笔写作了。

  时隔一年多之后,我终于得到了和金梅先生见面的机会。

  大概是从他人口中,金梅先生知道我在南开大学从事编辑出版的教学和研究工作,便通过天津人民出版社编辑李力夫兄给我捎话,说他手里有一些关于孙犁编辑活动的资料,可能对我有些用处。于是,2009年8月27日下午,在李力夫兄的陪同下,我来到了南开区长治里金梅先生的家。

  这是一个老旧的小区,金梅先生住在一楼,屋内的光线不是很好。听到我们到来的声音,金梅先生非常高兴,说由于视网膜脱落,他已经不能看书写作,平时只能靠听收音机解闷,因此不免有些烦躁。一位大半生都和文字打交道的人不能读书写字,其痛苦的心情可想而知。谈到孙犁,金梅先生很激动,说孙犁先生有丰富的编辑经验,对编辑工作也有很深刻的见解,值得在学术上进行研究,但这方面的研究成果不多。他说,本来想好好研究孙犁在编辑方面的贡献,但是,自己已经做不了这项工作了。说完,他拿出一个纸袋,说,这里面有一些他收集的有关孙犁编辑活动的资料,可以作为参考。我们又聊起了他的《傅雷传》,他说,他和傅雷同是上海南汇人,很早就知道傅雷,对傅雷的学问和人品非常佩服,因此就写了《傅雷传》,但是这本书写得很艰难,因为资料太少。读者中喜欢傅雷的人很多,这本书又出了修订本。我说,您写的《傅雷传》的前两个版本我都买了,修订本还没有见到。金梅先生说,是前些日子出版的,可以送你一本。说着,他从旁边的书架上摸出一本《傅雷传》,拿到阳台上,借着强光,很吃力地在扉页上写下“运峰先生指正  金梅〇九年八月”。看得出,他完全是凭着感觉在写字,其中的“年”字笔画之间都不能连在一起了,让人看着有些难过。

  大约六点钟的时候,我们向金梅先生告辞,他有些无奈地说:“我现在成了‘废人’,你们能过来和我聊聊天,我就很高兴。”又特意对我说:“小刘,现在很多人都在谈论天津文化,天津文化到底该怎么概括,你想过没有?”我回答说:“这个问题比较复杂,我缺乏研究。”他说:“有时间咱们好好聊聊!”我说:“好的,我回去也好好想一想。”

  遗憾的是,平时的教学、科研任务非常繁重,没有时间和精力专门研究天津文化,也就没有再和金梅先生聊这个话题。

  金梅先生收集的有关孙犁编辑活动的资料倒是派上了用场。我指导的一位研究生在选择毕业论文题目时,我建议她研究孙犁的编辑活动和编辑思想,她很感兴趣,于是我就把这些资料提供给她,她很顺利地完成了《孙犁编辑思想研究》的论文,得到了答辩委员会的好评。

  金梅先生以88岁高龄辞世,可谓福报。他的著作,他的品格,将永远留在人们的记忆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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