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去日本,随公派正在当地大学教书的女儿旅游,到一些知名的景点观光,也有的属于计划外安排,看“猴戏”就是其中之一。
从东京乘大巴到山梨县河口湖市,原只为观望一湖之隔的富士山,女儿临时提议,说是还可以去一下驯猴剧场,看“猴戏”。驯猴,不就是耍猴吗,还有专门的剧场?不错,在该市车站摆放的导游介绍材料中,就有“驯猴”剧场的彩页广告,大红的日文标题“猿”戏,配有多幅彩色剧照,十分醒目,还标注着每天的演出场次、票价,看来在那里是有一定影响和号召力了。
转天清晨,从宾馆的侧门出来,早春山野间的小路很清静,两边偶或可见两三层高的农居小楼,周围也鲜见人迹。但走着走着,同行的人渐渐多了起来,而且有载客的大巴穿越驶过,前方就出现了一座乌顶白墙、颇有些现代意味的球形建筑,正是在彩页广告中见过的驯猴剧场。
演出大厅是圆形的,舞台前伸,观众席三面环绕,已经坐满了成年男女和孩子。主持人跑步上场介绍节目,原来猿戏不同于我们熟悉的猴戏,不是演员扮成神猴孙悟空演绎传奇故事,也非民间艺人牵着猴子耍把戏,而是猴子和人同是演员,一猴一人结对组合,都穿演出服装,合作表演节目。人着简易和服,猴子身穿T恤、坎肩和短裤,花色鲜艳。剧场共有大小十余只猴子,大猴12岁了,相当于人的36岁,小猴最小的才1岁多,分别与人结伴,轮番出演。大猴体态壮实,一脸严肃,霸气十足,虽然脖颈后面系着一根线绳,活动范围却很大,出场的“倒毛”跟头能连翻十几个,跨栏、跳高、脚踩滚动圆球,身手敏捷,还有富于表演色彩的模仿古代武士的成套动作,在旁边合作伙伴夸张、渲染的描述声中更显得煞有介事、活灵活现。相比大猴的强悍,小猴则娇小懵懂,在特意为它摆放的一个方盒子上正襟危坐,另是一道风景,只是每每由于管不住手脚,总要合作伙伴不停提醒,才能保持坐姿。
大猴、小猴两对组合在台上,表演有分有合,时有交叉、呼应。如大猴的合作伙伴煽情,讲述大猴从艺以来很不容易,吃过许多苦,有时生病或受伤还要坚持练功、演出,让人心疼、不忍,大猴听了即做伤感状,后来竟倚倒在他的怀里。一旁小猴的合伙人却乐了,出来揭露真相,说他讲的都是没有的事,每组人和猴子在一起生活得都很幸福、快乐,什么生病、受伤,都是为了骗取同情而瞎编的,于是“剧情”反转,大猴的合作伙伴只好赔着笑脸承认说谎了,伏地向观众道歉,这时大猴怒了,认为也让自己丢脸了,一足踏住合伙人的脊背, 以示惩罚,全场大笑。
两只猴子之间也有交集、逗趣,不时引来观众的笑声。一场演出40分钟,似乎很快就过去了,主持人引领两个组合的演员谢幕,大猴在台上向观众招手致意,小猴则被抱到场外院里,和合作伙伴一起送别,孩子们争相要求和它合影,很有些依依不舍。
驯猴剧场的演出,每天六到七场,每场可容纳655名观众,场次间隔20分钟,我们离开时,已经又有新的观众开始入场了。
回去路上,我想起了早年对耍猴的记忆。还是在北京居住的时候,院外敲小铜锣的声音一响,就知道耍猴的来了,胡同里的孩子们纷纷跑了出来,兴高采烈地围上去……那已经是半个多世纪前的事了。
耍猴据说起源于河南,最迟在唐代就出现了。早先是主人在马厩里养猴子,因为猴子与人的外形相似,有助于管理马匹,于是成为人的劳作伙伴,同时还在祭祀的时候训练猴子表演,使猴子渐渐成为马的“保护神”,别号“马畄”。后来,猴子逐渐被从“弼马温”的差事中解脱出来,开始走上艺术道路,耍猴也随之成为纯娱乐性的活动。早在日本的奈良时代,就被称作“猿”戏传到了日本,最初也是用于马厩的祭祀活动,后才发展成为街头艺术,人们把逢年过节时观看猿戏作为一种祈求吉祥美满的方式,直至又走进了剧场表演。岁月悠悠,万物有灵,古今有多少似猴子与人的相伴共存,生生不息?
后来,在名古屋爱知县的香岚溪山村集市上,还曾见到一位梳马尾辫的小姑娘和她的搭档──一只穿着红底金花上衣、看上去有点不怒自威的大猴子,小姑娘含笑吹奏什么乐器,刚刚表演完的猴子坐在旁边,神情关切地望着她,那一幕情景让人很想上前打个招呼,但还是只在心底问一声好走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