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彰阿灌迷魂汤
曹振镛道:“为国选贤,责任重大……一旦出了一点纰漏,难免要遭重谴。自入闱至放榜,天天如履薄冰,诚惶诚恐。这种滋味有谁能理解呢?”
穆彰阿听他说完,哈哈大笑起来:“曹公真把其中滋味琢磨到家了。我虽出典过几次乡试,但参与礼试还是第一次,其中甘苦到底不及前辈品尝得细致。今后还要跟曹相多多历练,老相国可要多多指教啊!”
一顿迷魂汤灌得这位徽州相国心花怒放。曹振镛连声说道:“穆大人这话可就见外了,你我同与考差,还分什么彼此?今后仰仗大人的日子还长着哩,只要不嫌弃老朽就好!”
穆彰阿一脸庄重地说道:“谋国靠老成,千古名训。我朝方望溪、张文和公、鄂文端公哪个不是历仕几朝,朝廷依为股肱?可偏偏有些希图幸进的后生少年,不知天高地厚,胡说什么‘其齿发固已老矣,精神固已惫矣’,‘因阅历而审顾,因审顾而退葸,因退葸而尸玩,仕久而恋其籍,年高而顾其子孙,然终日,不肯自请去。或有故而去矣,而英奇未尽之士,亦卒不得起而相待。’还说什么‘新官忙碌石呆子,旧官快活石狮子。’唯恐老辈妨碍了他的幸进之途,百般攻讦宿老。真是‘蚍蜉撼大树,可笑不自量!’”
曹振镛越听越气,不禁问道:“这是谁说的?”穆彰阿不慌不忙从怀中掏出一本书来,轻轻放在曹振镛面前的书案上。曹振镛拿过一看,只见封面上写着“《伫泣亭文集》浙江仁和龚自珍撰”。
“这龚自珍是谁?”曹振镛连忙问道。 穆彰阿说道:“是上海兵备道龚丽正之子,浙江乡试的经魁。” 曹振镛冷笑道:“中了经魁就自以为稳中进士了?狂妄!狂妄!”他连说了两个“狂妄”之后,忽然想起这龚丽正在自己老家徽州当过知府,官声不错,是自己保荐升任上海道台的,便又接着说道:“龚丽正谦谦君子,老成持重,怎么养出这样一个不知进退的儿子?”
穆彰阿唯恐曹振镛因顾惜龚丽正的面子而改变主意,又进一步说道:“还不只是不知进退,书中许多话狂妄至极。曹相,你看这篇,骂遍满朝公聊,简直不堪入耳。”他边说,边指着一段文字念道:“历览近代之士,自其敷奏之日,始进之年,而耻已存者寡矣!官益久,则气愈偷;望愈崇,则谄益固;地益近,则媚亦益工。至身为三公,为六卿,非不崇高也,而其于古者大臣巍然岸然师傅自处之风,匪旦目未睹,耳未闻,梦寐亦未之及。臣节之盛,扫地尽矣……”
曹振镛听得面色发黄,胡须乱颤,连声说道:“荫园,不要念了。”
团结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