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李老师走进那个豪华包间的时候，发现大家都到了：四个男的，三个女的，都是自己曾经的学生。他们为自己庆祝教师节。

　　王钱贵坐在“买单座”上，面前的桌子上放着一盒“软中”。这场饭局就是他约的，以教师节的名义。可李老师说过，单必须由她来买，不然，她就不参加。

　　王钱贵的左右两边，分别是李国友和张德明，一个是镇长，一个是银行副行长，手里都燃着烟。李国友右边是朱友全，镇党政办主任。三个女的挨在一起，坐另一边。李老师一进去，都赶紧把手里的烟掐灭了。

　　一起身请李老师入座。李老师挨着一个女的坐下来。

　　王钱贵扯起喉咙喊：“上菜！”李老师说：“再等等！我还约了一个人。”王钱贵说：“李老师！您还约了谁？”李老师笑着说：“来了你们就知道了。”王钱贵眼珠子转了几下，猛一拍大腿：“嗨！咋把他忘了呢？钟德林！”钟德林现在是教育局副局长。

　　李老师微笑不语。

　　在等人的时候，王钱贵一直在跟几个人聊着什么，一会儿把头往左侧和李国友聊几句，一会儿又把头往右侧和张德明聊几句，有时候，也把目光投向朱友全，象征性地叨咕几句。在商场摸爬滚打，王钱贵早练就了一身左右逢源的本事。

　　李老师和三个女的，东一句、西一句说些以前的事。今天，本应该有很多话题的，可那些话题都被一种莫名其妙的气氛包围起来了。

　　大约半个小时后，李老师约的人来了。那个人走进包间的时候，最感到意外的是王钱贵，那个人不是他猜测的钟德林，而是柳树沟小学的老师杨书贵，也曾经是李老师的学生。

　　“杨老师啊？欢迎欢迎！就等你了，请坐。”虽然李老师说过自己买单，但王钱贵还是一副主人的派头。

　　李老师示意杨书贵挨着自己坐。

　　王钱贵又扯起喉咙喊：“上菜！”

　　菜上桌，酒斟满。第一杯酒先敬李老师，感谢李老师的辛勤培育；祝李老师好好享受退休后的晚年生活。

　　李老师象征性抿了一小口酒，说：“别管我了，你们随意。”

　　杨书贵也是象征性抿了一小口。李国友发现了，说：“杨老师！你不讲究啊，第一杯酒也不干？”王钱贵马上用一种命令的语气说：“杨老师！干了。”三个女的也附和：“干了、干了！”杨书贵只好端起酒杯站起来，面朝李老师说：“李老师！祝您身体健康。”说了，把杯中酒一饮而尽。

　　“这才像话嘛。”李国友说。

　　在酒精的作用下，饭局真正的主题很快明朗起来。王钱贵先跟李国友干了一杯，提到啥项目的事；又跟张德明干了一杯，说到时候要麻烦老同学帮忙。说着说着，几个人手里又点燃了烟。

　　李老师知道，教师节就是个平台。

　　其他人聊得热乎、喝得起劲的时候，李老师也在和杨书贵说些话。说到现在的工作和生活，李老师突然觉得有些对不起杨书贵。杨书贵是她感到最骄傲的学生之一，当年，杨书贵一门心思想报考农大，可李老师力劝他报考师大。李老师想，如果当初报考了农大，凭杨书贵的聪明和勤奋，他现在不会混得比那几个学生差……

　　“书贵！当初报考师大，现在后悔吗？”李老师终于忍不住问。杨书贵看着李老师，笑了一下：“不后悔。”又说，“当老师挺好的。”

　　“来！借今天李老师给我们的机会，我们三弟兄一起干一杯。”那边，王钱贵端起酒杯对李国友和张德明说。

　　又坐了一阵，杨书贵突然说：“李老师！我想先走了。”李老师看着杨书贵说：“不再吃点了？”桌子上还有螃蟹、鱼、整只的鸭子……杨书贵笑笑说：“不想吃了。”

　　和大家礼节性打个招呼，杨书贵就出去了。“来！我们三弟兄一起再干一杯。”那边，李国友也在提议。

　　一会儿，李老师悄悄走出了包间。她是去吧台结账，可一去才知道，已经有人把单买了。李老师问服务员：“哪个买的？”

　　“就是提前离开的那个人。”服务员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