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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山川河流,也写家人的爱护和托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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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年12月30日 星期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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讲述
写山川河流,也写家人的爱护和托举
把真正触动我的人和事写出来
口述 阿依努尔·吐马尔别克 整理 何玉新
  阿依努尔·吐马尔别克

  “偶像读完了我的作品”文学对谈活动于11月2日在北京举办。马来西亚华文作家黎紫书与中国作家辽京、孔孔、阿依努尔·吐马尔别克四位女性,围绕写作历程、生活体验等话题展开深入交流。

  辽京曾出版长篇小说《白露春分》《在苹果树上》。对她而言,写作的动机不在于外界的肯定,而在于自己内心的表达与探索:“写作的快乐本身已足够,如果能传达给别人,这就是一个完满的结果。”孔孔出版了长篇小说《我见夕阳与朝阳无异》,她回忆童年读《格林童话》等故事集的感受,认为人类天生喜欢故事,会从故事中认识世界。写作虽困难,却能让她感到安宁。黎紫书则希望通过写作寻找更多的知音,“有些读者的评论甚至可以看穿我的用心,让我感到世上有同行者。”

  阿依努尔·吐马尔别克是一位来自新疆的哈萨克族写作者,也是“北漂”的单亲妈妈。她的非虚构作品《单身母亲日记》由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出版,是一部以她的个人经历为基础的作品。她回顾了自己最初的写作:在外求学时,由于思念家乡和亲人而感到孤单,萌生了写作的想法,“于是,那些文章就自然而然地出现了”。

  写我与女儿的故事

  意外受到网友欢迎

  我出生在新疆的石油城克拉玛依。幼年,我在牧场生活过一段时间,还不认识字,但是我跟堂哥说:“有一天我一定要把这里的故事写下来,讲给别人听。”等我离开牧场,要成为作家的梦想就渐渐淡忘了。考入中央财经大学会计学院后,我非常想念亲人,想念新疆的那种风情,于是开始写作。

  我写了祖父的葬礼,如有神助,甚至觉得,是祖父的灵魂带着我去写的,思念家乡的那种孤单也得到很大的疏解。这篇文章发表在《民族文学》杂志上。毕业时,本来定好要去银行工作,但我最终还是选择了北京的一家出版社。

  工作五年以后,我考入北京师范大学与鲁迅文学院联办的研究生班。老师要求每位同学说出三位自己喜爱的作家,我的答案是:海明威、苏珊·桑塔格和金庸。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我一直被海明威的硬汉风格激励着;我也是苏珊·桑塔格的忠实拥趸,读她的作品,留着和她一样的发型,效仿她的生活方式;而在我的少年时代,远离父母寄宿生活,金庸的小说塑造了我基本的是非观,教给我做人之道,我曾希望成为一个仗剑走天涯的人,去很远的地方,经历很多故事。

  2018年5月,我女儿柯慕孜出生。半年后,我结束了婚姻生活,成为单身母亲。2021年7月,我把柯慕孜接到北京。我参加过线上亲子管教课程,还买了《正面管教》《儿童心理学》等书。对于柯慕孜任何一点小小的成就,我都不吝夸奖,而她对世界的每一次探索,我也都予以支持。我带着她几乎逛遍了北京的博物馆、书店、游乐场和公园。

  我开始写《单身母亲日记》,在微博上记录自己和女儿的故事,意外地受到网友欢迎。在一位编辑朋友的鼓励下,我把这些文字扩充成一篇非虚构作品,在《天涯》杂志刊发。后来,又有一部分内容在《北京文学》杂志发表,通过公众号推送,阅读量挺大,我的很多朋友都读到了。我回新疆,也会在各种场合遇到这些文章的读者。比如曾有一位哈萨克族作家,他已经六十多岁了,跟我说:“我读过你的《单身母亲日记》。”我非常吃惊,也很感动,因为我一直觉得,我这个作品会引发“狂风暴雨”,叔叔阿姨们会觉得我“大逆不道”,但反而我收获了很多温情。

  我想写宏大的山川河流

  但家庭给了我更多感动

  我在北京师范大学读书时,班主任的年纪跟我一样大,但是比我的写作经验更丰富,他叫我“老阿”。他说:“老阿,这一篇写得非常差,所有的比喻句都很平庸。”很多时候,读完一个人的作品能给出中肯的评价是很难的,所以我特别珍惜他。我发给他看的作品,其实在写的时候都用尽了“洪荒之力”,觉得自己已经穷尽,但他还是会说:“故事情节的交错很不合理。”

  后来我把这篇稿子投给出版社,编辑也提了很多意见。我回家躺了两天,崩溃了。我并不是不能接受批评,而是感觉自己改不出来。我当时想:天啊,我改不了。但躺了两天之后,我又想:这样不行,还是得改,又挣扎着改。其实我特别希望得到这样的批评,对于写作者来说,尖锐的批评是最好的帮助。虽然修改起来很痛苦,而且我觉得最后改得也不好,但那种状态还是很开心的。

  我喜欢辽阔、宏大的东西,我想写山川河流,觉得家庭没有什么值得写的。但是,我在写作的过程中不断回望,我的父母,我去世的祖父祖母,还有我家族里的人,他们对我的爱护和托举,帮我克服了很多困难。我对父母当然也有很多不满,儿女都是这样,觉得父母这不好、那不好,但是慢慢地我发现,我父母对我女儿的爱,跟我祖父祖母对我的爱如出一辙,这让我非常感动。现在我偶尔还会跟妈妈吵架,我就想:有一天我老了,没劲儿了,也会被女儿批评,被孙女批评。这让我和妈妈达成了某种和解。

  写出无愧于心的作品

  才称得上真正的作家

  来北京这些年,我的心态也在发生变化。二十多岁刚刚到出版社工作时,同事多是中年以上的人,他们的生活特别规律,每天很早来办公室,按时下班,似乎永远精力充沛。我想:他们一定是因为已经在北京扎下了根儿,才会这样。而我却像一只蚂蚱,每天都不安分,内心很是焦虑。

  把女儿接到北京,尤其是在她上小学之后,我们搬到离我的工作地点一公里多的地方,我每天早上骑电动车送她去学校,然后再去上班。迎着朝阳,我在二环路上奔波,身旁有很多打工的人,也骑着电动车——我看到一个大姐,背包后面放了拖把,她应该是一个清洁女工,还有一个大叔,车后面绑着个梯子,他可能是一个建筑工,而我把我的稿子放在电动车前面的筐里,我也是一个劳动者。那一刻我觉得自己的内心很昂扬,我觉得我建立起了一种非常平淡也非常安稳的生活秩序。

  我希望能成为真正的写作者。每当生活动荡、忙碌,或者别的事情可能显得更紧急、更重要,写作按下暂停键的时候,我就特别焦虑和自责。但办法总比困难多,对我来说,活在这个世界上,不能舍弃的东西是什么?就是写作,如果每天都能写,我会很开心。

  一开始我用黑色的小本子写,陆续写了十几个小本子。后来我发现,把它们敲进电脑依然需要时间,就改为用平板电脑和折叠键盘,随时随地都写,有时半夜醒来,还用手机写一会儿。我写得断断续续,也总有断断续续的雄心——我一定会成为真正的作家,写出真正让我骄傲的作品,但是我也知道,在这条路上我要跋涉很长很长时间。

  所谓真正的作家,应该是什么样?就是全职写作吗?不是。我觉得要写出真正无愧于自己的作品,才称得上作家。我到今天也没有放弃我的职业,我经常在办公室跟同事半开玩笑地说:“我们这个年龄段的很多写作者,不管生活多么潦倒,也愿意全职写作,但我还是更愿意在生活里摔打。”

  有人说:新疆、西藏的写作者都端着“金饭碗”,有很多可以写的资源。以前我不认同这句话,因为我觉得那些并不是我想写的。这一两年写得多了,我成长的地方在我内心不断地激荡出波纹,才逐渐意识到,我确实出生在一个“富矿”,我身边的人,包括我家族里的七大姑八大姨,每个人都是一部史诗。生活给了我足够的“酵母”,可以生发出很好的作品,当然这需要一个过程。我希望有足够的时间、平静的心态,把那些真正触动我的人和事写出来,写出真正无愧于自己的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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