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版:满庭芳 上一版3  4下一版  
 
标题导航
回到首页 | 标题导航
2025年12月03日 星期三
3 上一篇  下一篇 4 放大 缩小 默认
拍摄青春的日子
陶灵

  清代后期,很多外国人进入川江(长江上游),探寻中国西部地区。他们中有人带着一种神秘的木匣子。当地一些见过世面的人告诫大家这东西会收“魂”,让很多人望而却步。随着不断地了解,渐渐地,川江人不害怕了,后来甚至有人还喜欢上了这种木匣子。一百多年后,川江边小县城的我,就是其中一个。不过它不再是木匣子,是个铁盒子,也小得多,大家叫它照相机。

  20世纪80年代初,我有了一份在国营单位做杂工的正式工作,每月工资27元。我节俭存钱,几年后,奢侈地先后拥有了两部照相机:海鸥120和红梅135,总价不到200元。

  为什么说奢侈呢?1980年暑假,我妻子(当然那个时候还不是)初中毕业,顺利考上了重点高中的重点班;她二姐高中毕业,考上了石油中专校,都觉得轻松了,两人高高兴兴从县城去温泉镇上的同学家耍(方言,“玩耍、游玩”的意思)。那里有一个远近闻名的溶洞名仙女洞。在仙女洞游玩时,碰到一位同样来自县城的中年人,胸前挂着一部照相机。洞里只有他们三位游客,“见人熟”的二姐很快与中年人搭上了话,他爽快地给姐妹俩拍了一张合影,约定一个星期后在县城体育场碰面拿相片。相片如约取到,付了中年人三角钱成本。妻子开学后做作文时,写了这个经过,老师当范文在班上念。同学们的注意力不在作文本身,在课堂上就嘀咕起来:“这事是编的,私人会有照相机吗?”而那时我却有两部照相机,当属奢侈。

  我还没买照相机时,曾和几个朋友约着去我们那里的中心城市万县耍,找原来读书学校的何老师借了一部相机。何老师是校团委副书记,平时负责给学校的重大活动拍照,相机归他保管。

  那次出去耍,还发生了一件小趣事。在万县港务局门口候船回家时,一个农村男青年走到我面前,突然说了句:“今天拿得到照片不?”我正莫名其妙,就见他身后还跟着两位农村姑娘,才恍然大悟,想来他们是一起到城里耍的,看我胸前挂着相机,误当我是照相挣钱的人了。我赶忙摆手说我不是照相的。

  我买的是海鸥120相机,立式结构,要低着头取景,拍人物及近距离物体不错。想拍风景,135相机的景深更适合一些。当时红梅135相机有一款新产品,售价65元,几乎比海鸥120相机便宜一半。我正好手里有钱,上年每月5元的零存整取储蓄刚到期,脑子一热,就买下了。

  买了相机,我开始认真学习摄影理论知识。在县图书馆办了一张至今我唯一的借书证,看完馆藏所有关于摄影技术的书籍。

  有一年深秋,我和几个朋友一拍即合,去城外栖霞宫的山上野营。那个年代我们不知道帐篷、睡袋之类的户外用品,模仿电影里行军的战士,打好被盖卷,肩挎军用水壶、黄布包,或穿绿军装,或穿劳动服、运动服,提着一盏马灯和小铁锅就出发了。我们的食物更简单:馒头与香肠。馒头可以吃冷的,年轻人身体好;香肠容易煮熟,捡一点干树枝就行。饭与菜都有了。遇巧,树林里有一个废弃的草棚子,我们就在那里安顿下来。深夜,在一闪一闪的马灯下,我们抢食馒头、香肠;躺在散发稻草腐味的棚子里听阵阵松涛,憧憬未来……这是一次本真、简陋的野营活动,我启用相机的自拍装置,留下了一个个现在看来十分浪漫的珍贵镜头。

  那时刚开始使用彩色胶卷,只有135型号的,要邮寄到万县市冲卷、扩放,往返十来天时间。我担心寄丢失了,稳妥起见,又在120的相机里装上黑白胶卷,可以自己冲卷,再去县城的相馆里洗印相片。想要省钱,相片也可以自己洗印。我有个朋友自制了一套简单的扩印设备,显影与定影粉、相纸可在文具店买到,夜里,在窗户上挂起被盖遮光就可以干活了。一般多是摄影发烧友或摄影创作者才这么做。相馆出来的是商品,而自己在暗室里的操作是第二次创作,比如拍摄时曝光不足,暗室显影时即可做些弥补。

  彩色胶卷和相片只能在相馆里冲扩,自己干不了。我寄到万县市冲扩的那卷彩色胶卷,每张底片只扩印了一份,因为价格贵呀,又不能找朋友收钱。我和朋友们手里现在保存的那次野营相片,画面都不一样,全是独份。

  黑白与彩色光影静静地躺在我相册里,分别述说着那一去不复返的年轻、浪漫与简陋;泛着淡淡黄色的老照片,让我记住那些骄傲、炫耀和可以任意挥霍的叫作青春的日子。

3 上一篇  下一篇 4 放大 缩小 默认
版权说明:天津日报所有作品,版权均属于天津海河传媒中心,受《中华人民共和国著作权法》的保护。所有关于天津日报内容产品的数字化应用,包括但不限于稿件签约、网络发布、转稿等业务,均需与天津海河传媒中心商谈,与天津海河传媒中心有互换稿件协议的网站,在转载数字报纸稿件时注明“来源-天津海河传媒中心天津日报”和作者姓名,未与天津海河传媒中心有协议的网站,谢绝转稿,违者必究。
天津海河传媒中心法律事务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