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版:满庭芳 上一版3  4下一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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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年06月03日 星期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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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心灵世界种下一棵新苗(图)
——读霍聃《亲爱的梭梭》
易彦妮

  《亲爱的梭梭》是青年作家霍聃的首部长篇儿童小说,小说以多年后成为植物学者的“我”的回望起笔,讲述了11岁男孩跟随六步洼村里的父辈们一起前往阿拉善草原寻宝的远行经历。经由时间叠印的视线,这场良善与欲望交织的自我成长之旅关乎爱的试炼,关乎内心深处秘密的坦白,事关守护家园的诸多生命奥义,这趟旅途也在拂面而来的沿途风光里隐含着一位少年成长蜕变的心史。

  透过少年打量日常生活诸物的真挚眼光,故事的讲述为心灵深处的成长历程敞开了多重探照路径。虽然生活在一座常常遭受沙尘暴侵袭的村庄里,但物质生活的贫瘠并未湮没“我”对于美好风物的感受力。相反,小说细致地捕捉到日常生活里的诸多动人情境,就像是那碗拌入肉末的混着一小片油花的米粥,那棵叫作“土生”的小树新长出的叶子,那根因风沙沉积不断“长高”的电线杆,还有公路沿途所看到的新鲜而阔大的世界……这些富有神采的细节是乡愁记忆里的琥珀,它们映射出少年眼中充满新鲜感的生活风景,随即成了向热气腾腾的现实生活不断延展的枝丫,重新激活了读者对发生在日常生活周边的生活情境的感受力。

  在《亲爱的梭梭》这部长篇小说里,远行意义的不断变化和流转构成了小说情节发展的潜在驱动力。最初,在六步洼村孩子们漫无边际的想象中,大人们每每满载而归的旅途是一次次神秘而富有魔力的冒险,他们或许是用捕捉蝴蝶的网去捕获财宝,或许是去探访沙漠里的神秘古城的巫师,或许是去往一座埋藏着宝藏的荒岛,这一场场远行之旅在孩子们的想象中获得了充盈的可能性。当“我”跟随父亲和叔伯们一起出门远行,并偶然结识了蒙古包里的牧民朝鲁先生和他的儿子那日松,关于寻找“梭梭”的旅途逐渐袒露出暗淡的真相——六步洼一些村民前往阿拉善草原寻找苁蓉、发菜和蝎子是盗采行为,这样的采掘方式不仅会破坏草原的自然生态环境,还会加剧沙尘暴等自然灾害的肆虐。于是,从想象力的自由驰骋再到现实真相的缓缓揭开,远行这一旅途缓缓着陆的过程也让“我”内心深处面临着激烈的情感斗争:是选择将这个秘密深藏在心底,还是勇敢地阻止父辈叔伯们继续这种挖掘行为?这一核心矛盾的酝酿与绵延给小说文本带来了丰富的可读性。

  成长是不断重临生命岔路口的一次次抉择,是逐渐升起勇气面对心怀忧惧之事,也是拨开重重迷雾寻找心中灯塔的旅途。一如小说里主人公“我”的心灵成长历程。身为一个热爱生活、拥有丰富感受力但遇事常常犹豫不决的青涩少年,如果说此前“我”在面对父子关系的情感挫伤、与男孩“狮子头”的矛盾时往往选择以逃避的方式去侧面化解冲突,那么在这趟奔赴阿拉善草原的成长之旅里,在与朝鲁先生和那日松的朝夕相处中,陌生的生活经验让“我”见识到蒙古族牧民充满信念感地守护梭梭林的良善之心,它们也为“我”的心灵成长路径提供了新的坐标系。置身于现实世界的混沌地带,当这位昔日懵懂的少年开始重新思考故乡亲友的盗采行为,他逐渐在愧疚不安的情绪漩涡里看出这些陈陈相因的行为背后包裹的驳杂的人性欲念。最终,他一面勇敢地营救陷入流沙中的男孩“狮子头”,一面与男孩“狮子头”一起奋力阻止父辈们的盗采行为,少年土生逐渐通过积极的行动成长为一位拥有明晰辨别力的独立个体,他眼中的生活风景随之发生变化:这片辽阔而光秃秃的阿拉善草原不再是冒险者探访宝藏的所在,而是一片蕴蓄着生生不息的希望的精神家园,一片在古老传说中沉睡的、等待被后人唤醒的美丽土地。

  实际上,在沙漠边缘种植树苗既是一种充分调动身体经验的行动,它也在无形中让故事里的“我”和男孩“狮子头”在各自的心灵世界里默默地种下一棵向善的新苗。拨开真实与虚构层层交织的话语,少年们重新拾起遗落在某个角落的故事碎片,在荒野中的梭梭林里寻找到了自我情感的扎根之地。一个令人难忘的情节是,朝鲁先生在沙漠边缘用蒙古语深情地吟唱那首关于哈咇嘎将军的长诗,曾经残缺的故事得以重见天日。对大漠深处的那些顽强生存的绿色植物的珍视,对生命尊严的默默注目,对守护家园生态环境责任的自觉承当,构成了小说里人与人之间彼此理解、携手同行的情感纽带。

  小说在结尾处对远行情节多重面向的处理比较明快,当作家霍聃以朴素的语言写下“我”的种种感官经验时,少年们对日常生活场景的所见、所思、所感呈现出某种浑然天成的纯净感,它们常常于某一瞬间迸发出蓬勃热烈的生命力。在此意义上,长篇小说《亲爱的梭梭》的魅力在于,它以一位少年真诚观察世界的视角为基点,在不断地观察、思考与反复的实践中,将“我”的心灵成长历程置于广袤的自然风景与民情风物中展开,因此,当小说通过少年们的心灵成长重新建立自我与他人、与大自然、与世界之间的联结感时,更多朝向岁月纵深处敞开的生命可能性也纷至沓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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