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运是宏大的主题,《命运》的主题便是“命运”。作者以阿太打开回忆闸门为起点,以她回忆自己的一生为主线,进入她既充满荒诞又极具现实色彩的一生,用她的视角串联起福建闽南沿海小镇几代人的人生故事和生命主题。
荒诞的是情节。海边高高低低立了一二十块人形石头,是盼不回丈夫的人幻化而成的;丈夫的鬼魂在家里和神婆说话,哀伤于自己不该离开妻女远行,以至于再也回不来;神婆认为,或因饿而死或被杀死的人都是神,因为他们替活着的人承受人间巨大的创伤。荒诞是违背常情与常理的存在。荒诞是表象,荒诞的背后,或者说支撑荒诞的是尖锐的现实处境或思想困境。
在书中,作者以阿太的口吻,诉说了许多普通人的死亡。目睹亲人们一个个离世,不正是所有人的命运吗?可以说,阿太的遭遇是所有人的遭遇。与死亡相对的是,作者花费更多笔墨、更着力讲述了他们的命运,即他们是怎么活的。正如书写荒诞是为了指向现实,书写死亡则是为了指向生存与命运。“他不让我下海,也不让我扎根;他不让我绝望,也不让我有希望;他让我以为好起来了,最终却坏到底。”在阿太的爷爷临终前对阿太的阿母诉说的临终遗言中,“他”是谁?“他”就是命运。
命运如果是一场比赛的话,对于输赢,不同的读者也许会得出不一样的答案。如果真要给赢设定一种标准,那就是活着。在海边两亩地里收了地瓜返回家中,望着阿妹与北来、西来开心玩闹的场景,阿太心里想着,“我就是死也得让他们活下来”。亲人相继离开的她,坚信“这世界最容易的活法,就是为别人而活”。
命运里涵盖了从生到死的各种人生形态:出生、成年、结婚、生子、葬礼等,小镇人们的生活也侧面展现出中国大地上的世事变迁和社会动荡。在《后记》中,蔡崇达写道:“这次,我不仅想看到我的阿太,看到我的父亲,看到我自己,我还希望每个人能看到每个人。我想看到从过去到将来,所有人的灵魂上所有的伤口,一起像花一样盛开,开得漫山遍野、震古烁今。”《命运》不仅是对阿太命运的追根溯源、对小镇百年历史的深沉回顾,更是普通人的命运写照。
掩卷闭眼,大海、村庄、庙宇,以及在海边、村里、庙中走来走去的人,在我的脑海中久久不散。何为好的小说?标准很多且因人而异。我以为,读完小说之后,如果心生强烈推荐给他人的念想,就是一部好小说。读完《命运》,我正有这种感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