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点,老张推着清洁车来到斜坡前。这条斜坡约莫五十米,坡度不算太陡,但路面已经被磨得发亮。他放下扫帚,从车里取出防滑垫,仔细地绑在鞋底。
这是他在这个路段工作的第三年。每天清晨,他都要在这条斜坡上来回清扫。落叶、纸屑、烟头,还有偶尔出现的呕吐物,都是他的“战利品”。可今天有些不同,他在斜坡中段发现了一个鼓鼓的公文包。
老张蹲下身,手指在距离公文包十厘米的地方停住了。包里会不会有贵重物品?要是捡了,会不会被人说是偷的?他想起上个月隔壁小区有个清洁工,因为捡了个钱包还回去,反而被失主诬陷偷钱的事。
晨雾中,公文包的轮廓显得格外清晰。老张能闻到皮革特有的气味,混合着清晨的露水味道。他的手指微微发抖,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
“算了,算了。”老张站起身,继续推着清洁车往上走。公文包静静地躺在那里,黑色的皮面在晨光中泛着微光。他用余光瞥见包角有一道划痕,像是被什么利器划过。
上午十点,外卖员小李骑着电动车来到斜坡前。他看了眼手机,还有十二分钟超时。这条近路他以前走过几次,虽然有点危险,但能省下七八分钟。
“拼了!”小李发动油门,电动车猛地冲上斜坡。车轮碾过潮湿的路面,突然打滑。小李感觉车身一歪,整个人重重地摔在地上,外卖箱里的餐品洒了一地,汤汁顺着斜坡流了下去。
“完了完了。”小李顾不上疼痛,手忙脚乱地收拾残局。他摸到口袋里的手机,屏幕已经裂了。这个月已经是第三次摔车了,再这样下去,工作都要保不住了。
他的手被餐盒里流出的汤汁烫得发红,膝盖上的伤口火辣辣地疼。最让他心疼的是那碗打翻的牛肉面,那是要送到医院给一个住院老人的。小李蹲在地上,看着满地的狼藉,突然觉得鼻子发酸。
下午两点,年轻的白领小美踩着高跟鞋走到斜坡前。她刚从公司出来,准备去附近的咖啡厅见客户。斜坡上,一个穿着灰色夹克的男人正在来回踱步。
小美下意识地放慢脚步。男人看起来三十多岁,目光一直在过往的行人身上游移。当她走上斜坡时,男人突然朝她走来:“小姐,请问现在几点了?”
小美的心跳陡然加快。她握紧包带,快步往上走:“不好意思,我没带表。”她能感觉到男人的目光一直追随着自己,直到她走到坡顶,拐进人多的街道,才松了口气。
她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高跟鞋的细跟卡在路面的缝隙里,差点让她崴了脚。小美想起上周同事说有个女孩在偏僻路段被人尾随,不由得加快了脚步。她决定以后宁可绕远路,也不再走这条斜坡。
傍晚五点,退休教师王大爷拄着拐杖,慢悠悠地走上斜坡,他每天这个时候都要去公园遛弯儿,这条斜坡是他的必经之路。走到一半时,王大爷的鞋底突然打滑。他本能地抓住拐杖,但重心已经不稳,一下就滑倒在了地上。这时,一只强有力的手突然拉住他的胳膊,将老人慢慢扶起:“大爷,您小心点。”
王大爷抬头,看到一个穿着外卖制服的年轻人。正是上午摔车的小李,他送完最后一单,正准备回家。
“谢谢你啊,小伙子。”
“没事,这路是挺滑的。”小李搀扶着王大爷走上坡顶,“您以后走这边可得当心。”
王大爷注意到年轻人手上的创可贴和膝盖上的擦伤,关切地问:“你这是怎么了?”
“上午在这里摔了一跤。”小李苦笑,“送的外卖全洒了,还得自己赔钱。”
“这路确实该修修了。”王大爷叹了口气,“我在这住了十几年,见过不少人在这摔倒。去年还有个孕妇在这滑倒,差点出事。”
夜幕降临,老张推着清洁车再次来到斜坡。公文包竟还在原地,只是表面沾了些灰尘。他蹲下身,这次没有犹豫,直接把包捡了起来。
包里有一沓文件,一个钱包,还有一部手机。老张打开钱包,里面有几张百元钞票和身份证。他盯着身份证上的照片看了很久,最后叹了口气,把包夹在腋下,朝着派出所的方向走去。路过一家便利店时,老张透过玻璃窗看到自己的身影:佝偻的背、花白的头发,还有那张布满皱纹的脸。他突然想起三十年前,自己还是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在建筑工地上干活。那时候的他,也曾梦想过有朝一日能坐在办公室里,用着这样的公文包。
斜坡上的路灯次第亮起,将老张的背影拉得很长。公文包在他的臂弯里轻轻晃动,像是某种无声的见证。路过斜坡的行人来来往往,没有人注意到这个佝偻的老人,更没有人知道他内心的挣扎。
在派出所门口,老张站了很久。他摸了摸公文包,感受着它的温度和重量。最后,他深吸一口气,推开了派出所的玻璃门:“同志,我捡到一个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