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为纪念次年将迎来的作家梁斌先生百年诞辰,我接到了天津人民美术出版社编写“梁斌红色经典三部曲”(《红旗谱》《播火记》《烽烟图》)连环画脚本的任务。光阴飞逝,虽已过去十余年,但那段写作期间的心路历程至今难忘。
老实讲,当时的我对于梁斌先生及其作品的了解仍然还停留在学生时代的课本上。接到如此重要的任务,我内心激动之余,更有一份忐忑,生怕因自己才疏学浅,辜负了出版社的信任。面对眼前的考验,我唯有排除一切杂念,首先静下心来,深入而仔细地品读梁斌先生的皇皇巨著。
此后一个星期里,我完全沉浸在了梁斌先生描绘的宏大而壮阔的农民革命画卷中,与书中的主人公们同呼吸共命运,几乎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难忘虎子和父亲朱老巩不畏强暴,守护在大铜古钟前的伟岸身姿;动容于运涛和春兰在瓜园小窝铺里互诉衷肠时的浪漫;为“七·六”惨案中无数革命青年的牺牲而扼腕;热血沸腾于高蠡暴动中朱老忠父子的舍生忘死;更为三部曲最后开放式的大结局而意难平……凡此种种,读讫掩卷,久久不能释怀。不知不觉,我在近一个月的时间里,将这三部小说反复读了若干遍,每多读一遍,就会有新收获、新感悟。随着素材积累的日趋扎实,更有一份责任感促使我必须将这三部曲的脚本写好,用简洁易懂的形式将梁斌先生的经典之作讲述给更多的读者,特别是青少年读者。这也是出版这套连环画的初衷。
读完书后,我突然意识到自己又面临一个困难,那就是如何下笔的问题。要将梁斌先生这三部鸿篇巨制浓缩成方寸之间的精炼文学,难度可想而知。首页开篇更是重中之重,马虎不得。为此,我决心继续精读原著,只有从梁斌先生留下来的文字中才能找到答案。终于,在一段又一段跌宕起伏的故事里,从一个又一个生动鲜活的人物中,我真切感受到了先生在字里行间流露出的对故乡这片热土的浓厚深情,以及他对国家和人民寄托的美好希冀,这才是三部曲一脉贯穿的魂之所在。于是,万事齐备,在一番字斟句酌后,我终于满怀自信地在电脑屏幕前敲出了“梁斌红色经典三部曲”连环画脚本的第一段文字:“广袤的冀中平原,滚滚东流的滹沱河水哺育着锁井镇四十八村。弯弯曲曲的千里堤上有一座河神庙,庙台上两棵古柏树下,矗立着一座两人来高的大铜古钟。一个少年来到古钟旁,伸出指头蘸上唾沫,描绘着大钟上雕刻得琳琅满目的花纹,呆呆地出神。这少年名叫朱虎子,今年十五岁。”在那一刻,我感到自己仿佛接过了梁斌先生传递过来的接力棒,一曲发生在冀中平原上的壮丽革命史诗,在我的全新讲述下娓娓道来。我相信这是梁斌先生给予我的创作灵感。后来我才知晓,梁斌先生开始创作《红旗谱》的时间是1953年6月,竟与我开始撰写三部曲脚本的时间整整相隔了一个甲子。不禁感慨,这莫不是冥冥之中的天意?
写作期间,天津人民美术出版社专门举办了梁斌文学艺术专题讲座,大家有幸与梁斌先生的后人进行了面对面的交流,了解了很多先生的逸事,令我对先生有了更加全面立体的认识。这为我之后的编写工作提供了巨大的帮助。文学也许注定是一门遗憾的艺术。小说中,芝儿为父报仇后一骑绝尘,从此不知所终;江涛和严萍的坎坷爱情之路将何去何从;冀中平原上的抗日斗争又会是怎样一番轰轰烈烈的景象?为此,我在完成三部曲脚本后的一段时间里仍无法走出书中的世界,更是自不量力地想要续写后面的故事,还曾拟出了《战寇志》《解放歌》两部书名,最终因自己的能力不足而作罢。如今想来,实属笑谈。梁斌先生为读者留下了永远的想象空间,这正是文学的另一重魅力。
梁斌先生是为文学而生的,他的创作不图名利、不计得失,支撑他旺盛创作激情的,除了对文学的挚爱,更有对党、对革命事业的一腔热血和无限忠诚。他的作品之所以能感动并激励一代又一代的国人,不仅因为高超的文字功力,更因为他将自己深深融入他所热爱的人民中,用文学的方式抒发亘古不变的家国情怀。伟大的文学作品不会被时代遗忘,无论历史如何变迁,社会如何发展,梁斌先生的文学创作精神永远是文学创作者们理应继承并发扬光大的。
(注:“梁斌红色经典三部曲”连环画2014年由天津人民美术出版社出版,共10册,其中《红旗谱》4册、《播火记》3册、《烽烟图》3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