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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年08月26日 星期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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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史随笔
时穷节乃见 一一垂丹青
清风慕竹

  唐代新登(今浙江桐庐)人罗隐天资聪颖,才学出众,是个不折不扣的大才子,今天我们耳熟能详的诗句“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便出自他的笔下。可是这个闻名天下的江东才子却“十举不第”,参加了十次科举考试都没考上,多少让人大跌眼镜。屡试落选的原因,有人说因为他长得丑,据说宰相郑畋的女儿曾经是罗隐的“粉丝”,特别喜欢读他的诗,有一天罗隐去她家拜访,她偷偷看了罗隐一眼,从此便再没兴趣读他的诗了。这或许是个原因,但真正的原因还在于罗隐的脾气。

  虽然长得丑,但罗隐相当高调,恃才傲物,拿得罪人根本不当回事。有一天,罗隐乘船与宰相韦贻范的官船相遇,驾船的兵卒喝令其让道回避,罗隐昂然站立船头,不屑地说:“什么了不得的朝官,摆什么威风,我用脚趾缝夹笔,也胜过他们一群!”韦贻范听了,又羞又恨。这样的人能让他中举,那才是怪事。

  唐朝末年,藩镇的节度使权力很大,为了壮大自身实力,他们纷纷招揽人才。眼见京城待不下去了,罗隐决定到藩镇碰碰运气。他先后去了湖南、淮南、润州等地,结果都碰了一鼻子灰,于是他又奔赴河北,因为邺王罗绍威是他的本家。入境前,罗隐先写信给罗绍威攀叙家世,谁想按行辈排下来,罗绍威倒成了他的晚辈,罗隐也没客气,开口便以“侄儿”相称。

  罗绍威幕府的将吏见信后都怒不可遏,说:“罗隐一介布衣,竟然敢以子侄对待大王,简直太无礼了!”罗绍威倒很有涵养,劝解说:“罗隐名震天下,王公大人往往被他鄙视轻慢,现在他肯屈尊前来,我能做他的侄子,应是一件荣幸的事情。”于是安排了隆重的仪仗,亲自到郊外迎接,执礼十分恭敬。

  对此,罗隐欣然接受,丝毫没有谦让。只是罗绍威并没有留下这尊大神的意思,过了不久,便“赠钱百万”,又写了封推荐信,把这位季父礼送出境,让他投奔镇海军(统辖今江浙地区)节度使钱镠去了。

  罗隐来到杭州,并没有拿罗绍威的推荐信当敲门砖,而是献上自己的一卷诗文,并特意把一首《夏口》诗标在卷末,诗中写道:“一个祢衡容不得,思量黄祖谩英雄。”借汉末三国时荆州黄祖不用名士祢衡反而加以杀害的故事,表示自己的疑虑。钱镠见了大笑起来,提笔写信给他说:“仲宣远托刘荆州,盖因乱世;夫子乐为鲁司寇,只为故乡。”罗隐见后,高兴地说:“他以王粲、孔子的典故相比,这是告诉我不可离去啊!”于是登门拜见。罗隐果然得到钱镠的任用,上报朝廷的表奏都由他来操刀。

  有了一份稳定的工作,罗隐依然没改自己的脾气,时不时地拿起笔,讽谏一番。当时钱镠治下的吴越赋税很多,西湖上的渔户要日纳鱼数斤,名为“使宅鱼”,渔民不胜其苦。罗隐得知此事后,便写了一首诗:“吕望当年展庙谟,直钩钓国更谁如。若教生在西湖上,也是须供使宅鱼。”钱镠读到后,立刻下令免除了这项赋税。

  天祐四年(907),宣武军节度使朱温废掉了唐哀帝,自己登上了皇位,国号“大梁”。朱温为了笼络人心,封钱镠为吴越王,并且召罗隐任右谏议大夫。钱镠思量军事实力,想上表称臣,罗隐却愤然说:“朱温篡唐不得人心,王是唐朝之臣,当兴兵讨逆义不容辞,复兴唐室,名正言顺,何愁不胜!纵使不能成功,也能保住江东吴越十四州天下。怎么能向他称臣,做羞辱之人呢?”

  钱镠闻言,幡然醒悟,他说:“罗隐在唐朝屡举不第,心中却丝毫不怨恨唐朝,今反劝我起兵兴复唐室,可见他并不计较个人得失,而是以道义为重,真是忠心贯日的义士啊!”自此,钱镠十分钦佩罗隐的人品,凡事都会认真倾听他的建议,对他殊加礼遇,官至谏议大夫。

  罗隐在一首诗中表达了他的处世之道:“莫为危时便怆神,前程往往有期因。须知海岳归明主,未必乾坤陷吉人。道德几时曾去世,舟车何处不通津。但教方寸无诸恶,狼虎丛中也立身。”有些玩世不恭的罗隐,得到了后人的高度评价,称他“高节奇气,有可以撼山岳而砥江河者”。不错,“时穷节乃见,一一垂丹青”,一个人生于世上,可以变的是遭遇挫折时的随遇而安,不能变的却是生逢危难时的原则与气节。这,或许正是罗隐至今为我们所深深敬仰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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