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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0年7月7日,早上起来发现下起了大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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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年07月23日 星期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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讲述
1990年7月7日,早上起来发现下起了大雨——
怀念那年高考时我的老师们
文 琚东燕

  高考过去30多年,每到7月7日、8日、9日这三天,我都会想起18岁的我们。回望我度过六年时光的三中校园,那四层红砖教学楼、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捐建的实验楼、铃铛阁、阶梯教室前面的小花园、海棠树下的小石桌、400米跑道的标准体育场,以及看台底下偷偷抽烟玩弹球的男生,桀骜不驯的校园诗人端着茶缸子走到跑道远处孤独地吟诗……那些画面都会浮现在眼前。一个同学曾跟我说:“多希望人生是一场梦,醒来时咱们还在教室复习准备高考。”我相信时间是一个物理的存在,1990年一直在那里没有变,变的是我们,我们是时间的旅行者。如果有时光机,我想回到过去对自己打声招呼,告诉她成长不是追逐别人,是做最好的自己,而你,做到了。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班主任和语文老师

  早早在考场门口等着我们

  1990年7月7日,高考第一天,早上起来发现下起了大雨。正常吃早饭,心里有点儿紧张,穿上雨衣雨裤,把2B铅笔和灌好墨水的钢笔放进塑料袋包好。跟爸爸妈妈说再见,下楼骑自行车去考场。我们住在父母单位的宿舍楼里,有三个同学今年参加高考,不知道下楼能不能碰到小伙伴。反正没有一个家长送孩子。

  昨天晚上对高考还是有预期的,盼着爸爸妈妈能早点儿下班回家说说话。偏巧妈妈很忙,加班到晚上9点多才回来,时间不早,很快洗洗睡了。现在想来,因为爸爸妈妈经历过哥哥姐姐的高考,所以轮到我时,觉得不过是一次例行的升学考试而已。

  雨下得特别大。我们文科班的考场在另外一所学校,离家大概五六站地,骑车需要20多分钟。妈妈把她的英纳格手表借给我戴,这是一块珍贵的机械手表,是妈妈刚参加工作时姥爷给她买的。我生怕雨水把手表淋湿了,时不时地看看手腕。

  到考场了,班主任李老师和语文任课蔡老师早早在校门口等着我们。李老师和蔡老师年龄相仿,都在50岁左右,身材也都微胖,平日像妈妈一样苦口婆心,不厌其烦地解答问题,讲道理的同时也指点人生。此时她们也穿着雨衣,光脚穿着凉鞋,裤腿和我们一样都湿了大半截。雨依然下得特别大,老师们拉着每一个要进考场的学生的手,不停地叮嘱:“认真!审题!不会做的不要耽误时间!拿到卷子先看作文题目!”这一幕我一直记得,记得老师拉着我的手,记得她们给我的叮嘱。

  进了考场,按照准考证上的编号找到教室,然后按照名字贴牌找到自己的座位。很多年后我的梦里总会有这一幕——推开教室的门找自己的座位,那种感觉既有自信又有期待,也不乏些许的紧张和手足无措。我的座位在第一排,坐下来才感到上衣、裤子、鞋全是湿的,也没当回事,反正大家都一样,就专心准备考试了。监考的是一位瘦小的老先生,走过来看到我的名字:“哦,你这个姓很少见啊!”我说:“老师,我爸爸是云南人。”简单的对话瞬时缓解了我紧张的心情。老先生说:“嗯,好好考,你们都行的。”他来回踱步,气场安静慈祥。

  我摘下手表放在课桌的左上角,准考证放在右边桌角。考试卷子发下来,大致先看了一遍,除了古文部分有点儿难,其余的感觉还可以,两个作文也是自己熟悉的题材。心里反而不紧张了,其实考试就是这样,拿到卷子就心安了,题目多到来不及紧张,平日的练兵就在此刻交出成绩。那时候没有题库,所以基础学习和课外阅读锻炼能力特别重要,因为没人会在高考时让你默写课文或背诵古诗,更多的是文学基础造就的文化水平的比争,“读书破万卷”的道理就在于此。

  彭老师在黑板上留几道大题

  点名让同学到前面演算

  两个半小时很快过去,第一场考试结束,骑车回家吃午饭。雨小了,有点儿烟雨蒙蒙的感觉,雾气特别大,湿热无比。半路遇到一个初三毕业的学弟,中考完了,一伙人骑车出来兜风。聊起考试,问我:“姐,我们有道题,问今年发射的卫星叫什么?我答的‘郑州1号’!”“哈哈哈……”我们都笑了,他更笑得前仰后合,因为旁边西瓜摊上赫然写着“郑州1号”!这是那一年满大街卖的西瓜品种!不是卫星!真是笑死。这么多年了,“郑州1号”这个梗我一直记得,想起来就笑半天。

  中午吃饭时,我哥说不能吃得太油腻,否则血液都去胃里消化,分给脑子的就不够了,会影响大脑的运转和思考。哈哈,确实很有道理。有哥哥姐姐的好处就是,他们比你早一点儿体验考试,体验人生,有许多经验和教训可以分享。

  下午雨停了,教室里很闷热。老师们煮了绿豆汤给考生,把电扇也搬了进来。时间就在笔头刷刷的声音中流逝。高考第一天,结束。

  想起几天前,学校已经不再安排上课,学生可以选择在家复习或者来学校自习。各科老师每天都会在学校答疑,所以我们每天还是照常来。我清楚地记得教数学的彭老师,个子不高,花白头发,讲一口天津话,常穿一件白色短袖上衣,制服短裤,黑色皮凉鞋。他是高二开始接文科班的解析几何课的。开学不久,他发现我们平面几何基础较差,于是用每堂课的最后5分钟补习几个关键知识点;后来发现我们代数的排列组合概念不清,又补习排列组合,就这样练成了我们的文科班高水平数学成绩。

  彭老师每天会在黑板上留几道大题,来的人多的时候就讲解,然后擦掉再出一道类似的题目,点名让同学到黑板前演算。他生怕我们不懂装懂,会火眼金睛拉一个“最装”的同学上去演算,不会呢,就毫不留情地用天津老话儿数落他几句,然后掰开揉碎再讲一遍。

  进考场前,彭老师还拉着我们围成一圈,手里拿一根小木棍,蹲在地上讲题,反复要求我们确认公式、思路和计算的逻辑。我至今记得他问:“你们会了吗?你们都会了吗?”高考数学卷子发下来,最后一道20分的大题,居然就是我们做过的题型!可以说,这20分保送我们平稳地跨过那条独木桥,保送我们向着理想扬帆启航,走不一样的路,成为自己想要成为的人。事后我们既惊喜又好奇,问老师怎么会押中考题?班主任李老师笑着说:“这就是有经验的老师,他关注了这么多年高考试卷,基本能摸清今年该考哪种类型的题目了。”所以说,在一所优质的学校,有这么一群资深敬业的老师是何其荣幸!

  张老师推迟了怀孕时间

  唯恐高考前休产假影响教学

  接下来两天都是大晴天,骑自行车几分钟便汗流浃背,也深深体会到高中课本里老舍先生的《骆驼祥子》中对盛夏酷暑的描写。政治、历史、地理、英语等依次考完,其中历史卷子在选择题中第一次出现了“多项选择”这种题型,我们没练过,后来的成绩证明,这成了我们丢分最多的项目。回到家,遇到住在二楼的吴老师,他是另一所中学的高中历史老师,拿到试卷的第一时间自己做了一遍,最后得了86分(100分满分),所以他见到我时很关切地说了一句:“今年历史难了点儿。”

  最后一个下午,我们出考场时,李老师买了两个大西瓜,在门口等着。我们围在李老师身边,男生们徒手劈瓜,掰开分给大家吃。也不是所有人都这样聚在一起,有的同学考完试出来,一言不发,径自骑车回家。也是从那时起,再未谋面,真是一转身就是一辈子。后来在校庆和同学聚会时,偶尔从别人口中听到这个或那个的消息,时间久了,有的人连名字也记不清了。大千世界,芸芸众生,各自在自己的圈子里转啊转,不知道哪一个路口会有交集。

  7月10日下午,去学校拿答案估分,遇到教我们英语的张老师。她怀着孕,挺着大肚子骑车来学校,看到我们,高兴地下车,问我们考得怎么样。她是我们高一时的班主任,我们是她参加工作后带的第一个班。她推迟了怀孕的时间,唯恐在高考前休产假影响教学。她很漂亮,时髦,经常穿款式新颖的衣服,糖果色高跟鞋,性格活泼又不张扬,倒像我们的大姐姐。常有调皮的男生故意在课上惹她生气,故意气她哭,又主动去写像小品一样的检查,站在讲台前面念,逗大家笑。老师给这些人起了代号,叫“活宝”,用现在的话说就是“显眼包”。

  那是我1990年夏天最后一次进学校。后来拿成绩、拿录取通知书,都是在传达室完成的。六年的中学生活,在那个火热的夏天画上了句号。许多年以后,我的梦里经常会出现那幢教学楼,我从主楼梯上到四楼,去找高三四班的教室,有时候也会去二楼,找团委老师的办公室。这幢楼后来又跟我大学时的教学楼混在一起,我总是那个背着书包找教室的女孩,明明心中充满自信,却又难以抑制偶尔的局促不安。后来我把这种感觉叫作年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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