访谈的目的是什么?为了连接。“失去过连接才意识到连接的重要性。谈话即连接。”换言之,本书作者是为了与当代文学产生连接或联系,与当代作家保持对话,深入文学的场域,倾听作家们描绘内心的文学图景。
这是一本作家访谈录,访谈了当下创作活跃的二十余位作家,包括茅盾文学奖获奖作家麦家、鲁迅文学奖获奖作家田耳,还有青年作家蔡骏、路内、那多等。书中以对话的形式、从多种角度,呈现这些作家在创作、生活等方面的状态和思索。
作者从《铁皮鼓》问起,谈及荒诞与现实的表达,并提问蔡骏如何处理两者之关系?蔡骏以为,许多笔力强劲的中生代作家仍然在书写中国城乡大地的现实,自己的路径正是将荒诞与现实结合在一起,“来源于现实又不拘泥于现实,从生活的泥土里长出想象力奇崛的鲜花来”。关于写作的未来,广东作家王威廉持乐观态度。“每个人都需要写作,在未来文化中,写作的地位可能会非常重要。因为人类是一种语言性的存在,再发达的科技社会,也需要语言把经验记载下来。”写作并非作家专门之事,而是所有人的事。写作不一定要荣获大奖或水平多高,只需有这种习惯即可。
有几个作家的回答颇有尖锐性。谈到写作的持续性问题,湖南作家田耳说道:“有些作家一直在写,但我们都知道他的写作生命早就终止了,这是灯下黑的事情,没人敢把这说破,而他随着惯性写下去,世俗名声的积累又保证了作品仍然得到发表——当然,也可能写出咸鱼翻身之作。”没人敢说破,没人愿意说破,田耳却说了。这是需要胆量的事,也是得罪人的事。既如此,更要珍视。与田耳见解相近的是路内。他认为,创新性是小说家最可贵的东西,也是最容易被终结的东西。真正有开创性的独特内容,看一百页左右即可全部看明白,此外文集或全集再多,也只是敷衍读者的。这话虽显尖锐,未必有多少人认可,但是也有一定道理。这些观点,显得有些不合时宜,甚至格格不入,如警钟一般的存在,也许不时撞击几下,引发读者思考其是否有益于更清醒地走进文学本质,抑或更有利于了解文学的时代真相。
访谈中还有一些充满真情的句子,令人铭感于心。文学不仅是一项技艺、一种才华,甚至意味着生命之所以如此的全部缘由。
谈及离开文学又回归文学的选择时,林棹说:“我获得过鼓励、帮助和爱,来自前辈、师长、朋友、读者、家人。我很珍惜这些情谊。因为他们,我想变成更好的人。”为了亲友,同时也为了自己。这是一种孤绝,也是一份暖意。论及写作的缘由时,她又说:“人们穿过自身的困境来到写作面前,或在写作中穿过困境。”写作并非易事,亦非难事,因人而异。不管如何,写作之前的准备与写作之中的征程,皆需经过一番寒彻骨。关于写作生活之意义,邓安庆有诚恳的满足。“过去的人生,是我自己一点点蹚出来的。现在的生活,也是我自己想要过的。”以此为前提,他乐于展望未来。“这种等待,让我始终感觉有一份快乐在内心。”谁能说这不是文学给他带来的呢?访问者与受访者,并不只是谈文学之理,还聊着人生之道。因此,这本书不是冷冰冰的,而是带着一些温度。
“在绝大部分访谈中,我尽力让自己处于一个学习者的身份。其次才是交流者。”这是本书作者在访谈前的自我定位。他的心是敞开的,既因为访谈对话而敞开,还因为借鉴、汲取、收获而敞开。对他来讲,每次访谈都是触动自我内心的支点。所有访谈的结束、整理,正是他下一步写作的起点。他对小说家马拉坦诚地倾诉访谈的初衷:“我做这个访谈,很大一部分原因也是想了解那些我认为了不起的作家,他们在想什么,他们思考的结果。如果他们在过程中不小心暴露出来写作的一些秘诀,就更好了……”